40、不行_为臣(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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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不行

  大朝会过去后的第五日,朝廷在畅春园设了擂台,让各族勇士与大魏的朝臣贵族比试武艺,获胜者可得到大魏天子亲授的金马鞍一副。

  如今天子年幼,且体弱多病,尤其是当初摔下假山之后,更是三日一小病,一月一大病了。因此刘太妃很少再带着小皇帝出来见人,而是由太后代皇帝行使大部分的职权。

  比赛共进行三日,最后一日即为获胜者的最终角逐。郑嘉禾坐在高台上的棚子里,眺望着赛场中比试的众人。长安城下了几日的雪,远处的楼阁与树木上有层层叠叠的积雪,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乌兰王子巴罕格与昔日随秦王一同在边关作战、如今在禁军中任武卫中郎将的刘希武二人进入终赛。

  刘希武亦曾多次与乌兰王子交手,胜有之,败亦有之。前两日的比赛中,他们两人的表现都非常出色。因此今日这场最终角逐,胜负还是留了些悬念的。不少外族人与大魏的大臣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赛场上,盼望着自己这边胜出。

  其实对大魏来说,就算是输了也没什么,为外族人授赐金马鞍,正好是彰显大魏开放包容的时候。若是赢了则更好,可以弘扬国威。

  蒙川公主古丽尔坐在离郑嘉禾不远的位置,她看了一会儿场上的比赛,又回过头来看郑嘉禾,笑了笑:“太后似乎对输赢并不在意。”

  郑嘉禾轻飘飘道:“一场比赛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古丽尔转转眼珠,看到坐在另一边的秦王,道:“我听说巴罕格不过是大魏秦王殿下的手下败将,若是秦王也参与此次比试,这输赢可就没有悬念了。”

  郑嘉禾臂肘支在椅子把手上,一手轻轻托腮,转目望向杨昪,正看到他抬起头,眼风朝她扫了过来。

  郑嘉禾弯了弯唇角,目光回到赛场上:“秦王最近这段时间很忙,实在是没功夫参与这次比试。”

  杨昪端起酒杯,里面是烫得热腾腾的烧酒,他轻抿一口,没有出声。

  古丽尔乐了起来

  ,她哈哈笑了两声,侧过头对身旁的侍女说:“看到没有?大魏的秦王,根本不屑与那巴罕格比赛!”

  声音不大,但棚子里坐着的人都听见了,一时南蛮这边的使臣都笑了起来,非常开心,北戎那边的使臣却很生气,面上露出怒意,有人马上握住拳头,就要发作。

  蒙川与乌兰私下里不和也没什么,怎么打架都没关系,但当着大魏朝廷的面,郑嘉禾不得不眉头轻皱,道:“公主此言差矣,巴罕格是乌兰王子,北戎勇士,我们大魏的男儿,都很愿意与这样的勇士切磋。”

  正巧这时场上发出一阵欢呼声,原来是第一场比试结束了,乌兰王子赢了,围在场地边上的北戎人都大叫着鼓掌。

  棚子里坐着的北戎使者情绪才被安抚下来,他们松开拳头,面上的怒容被大笑取代,看着对面的南蛮人,尤其是那个蒙川公主,脸上露出了得意和轻蔑的笑容。

  古丽尔咬了咬唇,一拳头砸在身下坐的软垫上,非常不忿。

  休息了一刻钟的功夫,比赛的第二场开始了。这次古丽尔没再与人闲话,她微微侧头,对侍女说了什么,然后就见那侍女离席了。郑嘉禾注意到,侧目对薛荣使了个眼色,薛荣会意,便悄悄退下去,让人盯着那个侍女。

  再去看古丽尔,就见她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场上的情况,任谁看了都知道,她这是生怕那乌兰王子赢了。

  好在这次胜出的是刘希武。

  接下来,比较关键的就是第三场。

  这时,薛荣回到棚子里,凑到郑嘉禾耳边,悄声说:“蒙川公主让人悄悄在巴罕格的水壶里下了药。”

  郑嘉禾扫一眼端坐着看比赛的古丽尔,神色莫名:“巴罕格喝了吗?”

  “喝了,”薛荣道,“而且喝干净了。”

  “……”郑嘉禾往身后靠了靠,“先静观其变。”

  薛荣应诺。

  第三场比赛进行到中间的时候,巴罕格突然脸色一变,一个不留神就被刘希武用未开刃但涂满颜色的刀在肩膀上砍了一下,顿时留下了一

  道清楚的痕迹。

  比赛规定不能用利器,每人选一件衬手的未开刃的武器,涂上颜料,在对方身上留下最多痕迹的胜出。

  刘希武再接再厉,又迎上去砍了几刀,巴罕格勉强抵挡,却终是忍受不住腹部传来的疼痛感,转瞬间便失去了抵抗之力。

  担任裁判的大魏官员吹响号角,宣布比赛结束,胜负已分,刘希武是最终获胜者。

  古丽尔瞬间欢呼起来,而站在场地中央,一手抚着腹部的巴罕格脸色万分阴沉,难道是他昨夜和人去平康坊吃席,吃坏东西了?

  还是说,他是被人算计了?

  他参与大魏这种比赛,少说也参与了两三次,大魏向来讲究的是大国风范,开放包容,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耍手段。如果事实证明没有阴谋诡计,那他们北戎闹起来,不仅不好看,还会显得气量小,输不起,实在丢人。

  可惜他还想着若是赢了,他不要金马鞍,他想娶汉女。

  现在也无望了。以那日馆驿时大魏太后对他的态度,是不可能答应的。

  巴罕格决定先把这事压下去,首先……他得去找个恭房。

  刘希武被迎到棚中,由太后钦赐金马鞍。

  古丽尔看了会儿,突然起身出列,走到了中央。

  郑嘉禾转目看她。

  只听得古丽尔道:“太后,我非常喜欢长安,想留在这里,也很喜欢大魏勇士,我想嫁给他。”

  她侧首看向刘希武。

  棚中众人一懵,还来不及反应,刘希武就连忙拱手道:“臣家中已有妻室……”

  古丽尔愣了一下,点点头:“那就算了。”

  她目光环视棚中在座的大魏人,视线落在了杨昪身上:“那秦王呢?我听说,秦王至今没有娶妻。”

  杨昪握着酒杯的手一顿,还未回答,就听见上首的太后娘娘直接道:“不行。”

  古丽尔抬起下巴:“这得问秦王殿下本人的意思吧?”

  大臣们脸上都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这几日,皇城中

  疯传的流言。

  秦王都没说什么,太后就这样替他拒绝?如此笃定、如此霸道,他们两个……莫非是真的有什么关系?

  郑嘉禾不置可否,她哦了一声,含笑道:“那你问吧。”

  杨昪放下杯盏,道:“承蒙公主厚爱,但本王已有心上人,实在担当不起。”

  这时,古丽尔的侍女凑上来,悄悄地在她耳边用南蛮语说了几句话。

  古丽尔眉头一皱,抬目看向郑嘉禾,又转头望望杨昪,露出了然的笑来。

  大约是那侍女将流言的事告诉她了。

  古丽尔耸了耸肩:“行,那本公主就不横刀夺爱了。”

  郑嘉禾感受到大臣们奇怪的、打量的目光向她和杨昪扫来,不禁微微垂眸。

  古丽尔回到馆驿,被同来的蒙川使臣痛心疾首地叫住,劝阻了好一会儿:“公主,您怎么能那么大胆,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跟大魏人求婚啊!”

  古丽尔道:“我不想回南蛮。”

  使臣捶了捶胸口,悔的肠子都青了:“若早知您是这样的打算,臣当初怎么也不该心软,让您混进出使长安的队伍里。幸亏这和亲的事是没成!要不然,臣回去之后,该怎么跟王上交代啊?”

  古丽尔不理他,她大大咧咧地坐在窗户边上,一手托腮,出神地望着外面。

  借联姻光明正大留在长安的路已经断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

  乌兰王子让手下的人暗中调查他当时在赛场上突然腹痛的事。郑嘉禾把古丽尔留下的痕迹一一抹去,巴罕格调查了好几天,直到各族使臣团该启程离开长安了,还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巴罕格只得认栽,觉得可能是自己前一天晚上浪荡,喝酒吃肉,吃坏肚子了。

  在蒙川与乌兰一前一后离开长安,估摸着距离已经有二三百里的时候,郑嘉禾才派人北上,去追上巴罕格,给他提供了他被下药的线索。

  巴罕格自然大怒,当即就想找南蛮人讨个说法,找大魏朝廷要求重新比赛,却为时晚矣。大魏授金马鞍都授了

  多久了?当时不说有问题现在说,大家能信吗?

  他得到的也只是线索,不是有说服力的证据。

  想找南蛮人讨说法就更难了,两地之间搁着大魏,不是一年一度的大朝会,他们连交集都不会有。

  巴罕格生了几天的闷气,只能再次忍下去。

  与此同时,郑嘉禾派人远去边关,其实是暗中分了三波人的。

  其中一队去西域找人,一队暗中跟着北戎人,探探北戎的虚实,最后一队,目标则是在西北驻扎的玄甲军。

  上元节,宫中没有设宴。郑嘉禾与杨昪赶在傍晚时出了皇城,一路往东城去,城中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灯会设在曳湖边上,各个商贩都支起了摊位,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灯笼,还有一些别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未婚的青年男女得以结伴出游,还不会被人说闲话。

  郑嘉禾亦梳了一个有些少女的发型,大部分头发披散下来,发髻上别着精致的金钗与绒花,她和杨昪一人在脸上带了个遮住半张脸的面具,这样就不用担心被熟人认出来了。

  她的是一只黑猫,杨昪的则是一只白狐。

  万千灯火下,黑猫拽着白狐的手,身体灵活地穿过人群,往湖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