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生情_猎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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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生情

  因为靳楚的驾临,萧留年在临仙殿多留了一段时间,待赶到五梅峰时已过去许久,又在五梅峰上和曲弦有说有笑地谈了小半日光景,直到天擦黑,才抱拳告辞。

  两人谈的自然是别鹤海之约。道祖行踪不明,无人可以开启别鹤海,就算浮沧山想替道祖履约也无能为力,只能等穆重昼归来。萧留年此番代表浮沧山请曲弦在仙门小住,待三宗剑试结束,若穆重昼仍无消息,再另想他法。曲弦欣然应允,二人相谈甚欢,倒十分投趣。

  云繁早就退位让贤,看师兄语笑晏晏地和曲弦交谈,及至两人告辞之时,脸上也没露出半分不悦之意。

  回沧云浮海的路上,只剩萧留年和云繁二人,云头上只有风声猎猎作响,谁也没有说话。萧留年神色平静,和平时似乎没什么两样,但云繁就是知道,师兄动气了。

  他并没发作,一句重话没说,一个眼神也没给,与其说在生她的气,不如说是像在和自己斗气,仿佛克制什么情绪般,隐忍不发。

  从半空降到沧云浮海,萧留年急步往溯天楼走去,云繁想了想,跟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袖,道:“师兄……”

  怎料她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萧留年打断:“你闭关所需之物,已经备齐,今晚我会在溯天楼外内布下禁制,后日你就可开始闭关。”

  他说话间甩手,将衣袖从她掌中扯走,人影一闪,已掠进了溯天楼。

  云繁万没想到他这么生气,随之跟进溯天楼,只瞧见他站在她洞室外的穹厅内,一件一件地往外取宝物,见她进来眉眼不抬地道:“给你准备了一万枚上品灵石,其中灵气足够支撑结丹所需。另有天静丹,凝神静心可助元神不受杂念所扰;破脉丹,可解经脉闭滞;赤炎散,可以催发灵力,用于危急之时元神灵力续接无力时使用,不可贸然服用;还有凌师叔他们给的五灵晶石,你的六柱灵根是集五柱灵根之演化,这五灵石中有五灵纯元,供你吸纳……”

  随着他一板一眼的交代,偌大穹厅内转眼就塞满了东西。

  “师兄!”云繁叫停。

  她觉得自己要哄哄师兄,得把人哄顺。

  虽然有万般手段在身,但她很少哄人,尤其是男人。为魔多年,她早就习惯唯我独尊,哪里轮到她去哄男人?纵是偶有温柔小意,多半也是别有所图,似这般因为一个男人生气而费心的情况,绝无仅有。

  “师妹可是有什么听得不明白的?”萧留年望向她问道,眼中一片沉静。

  “师兄生我气了?”云繁夺过他拿在手中的两瓶丹药,随手一放,俏声道。

  萧留年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继续从储物宝器里往外取东西,可还没等取出什么,手臂就被云繁一把抱住。

  “师兄要是生气就直说,不要这般闷着。”

  萧留年的手僵在半空,只能道:“师妹,松手。”

  “不松!除非师兄不生我的气。”云繁赖道,“我知道我不该不听师兄的话,悄悄去找曲弦,是我不好,师兄不要生气。”

  萧留年垂下眼帘,看着她充满歉意的娇颜。她的性子仍和十三年前没有两样,明知有些事不可为偏要去做,再口是心非地道歉认错,偏偏他拿她最是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听,与她置气,就是在为难他自己,所以这些气通常散得很快,他已经很少挂在心中。

  但今日他这怒火来得突然且炽烈,似乎并不全因她罔顾他的叮嘱肆意而行而生,有一半,是因为在五梅峰上看到她与曲弦并肩而坐相顾而笑时,胸口陡然刺痛而浮生的莫名震怒。

  他心惊于自己情绪在那一刻的爆发,险些让他失态,这份沉默,是他最后的克制。

  因而他的怒气,多多少少是因自己而起,与云繁并无关系,他是有些迁怒这个始作俑者了。

  思及此,他方渐渐平静,道:“云繁,你不是不知道曲弦对你别有居心,此又值你闭关结丹的重要关头,为何还要去找他?”

  “他手持鹤羽到浮沧山,先前又突然在阴山出现救我于危急,事情诸多巧合,我怀疑他与我被掳有关,到浮沧山也是另有目的,师兄不是与我同样的想法,否则刚才就不会三番两次试探。”云繁开了口,“剑试在即,师兄又替我结丹操心,忙得连人影都见不到,我想查明缘由,也想替师兄分忧,去会一会他,有何不可?他人在浮沧,难道还能把我怎么着?”

  萧留年拉下她的手,忽觉自己过分敏感,叹道:“我知道你用心是好,但我还是不希望你接近曲弦,尤其是背着我接近他。这个人对你来说,太危险。”“知道了。”云繁见他眉宇散开,眸中温柔再现,便知这茬大抵是过去了,师兄还是很好哄的,“师兄不生我气了?”

  “我可不敢生你的气,同你置气,苦的可是我自己。”萧留年苦笑道。

  云繁眨巴眨巴眼睛,挥手将洞室的门打开,施了个法,将这穹窒内的宝贝逐一送进自己洞室,一边拉着师兄往屋里走,边走边道:“师兄不知道,你一生气,我可难过了。”

  “你不给我添堵就不容易了,还难过!”萧留年随着她慢慢踱进屋中,将那些还没取出的宝贝一一取出,再布置起她的洞室来。

  云繁乐得轻松,坐在榻上荡着腿儿,安心享受他忙里忙外的照顾,嘴里只道:“师兄,今日曲弦同我说了一个故事。”

  “哦?说来听听。”萧留年正准备在她洞室内结阵护她结丹,心不在焉道。

  云繁便将曲弦与幽澜之事细细说出,萧留年听完暂罢手中之事,沉默片刻也只换得一声低叹。

  “师兄,你叹气是觉得他情有可原吗?”云繁曲腿坐到榻上,歪着头问他。

  萧留年想了想,道:“若他所说属实,确实是两难的抉择,可是云繁,有资格说原谅的,只有那位逝去的幽澜魔君,而非你我。他的理由再充分再无奈,都无法改变幽澜因他而逝。而我们只是局外人,是非对错虽然可论,但我们不能代替幽澜原谅。”

  云繁怔住。

  她心里已经做好准备,听萧留年替曲弦说话,毕竟像师兄这样正派的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一个人与一百个人孰轻孰重,这杆秤很分明,她以为师兄又会说什么大道理,然而他没有。

  是啊,没人可以代替她原谅曲弦。

  她与曲弦十年交情,同过生死共过患难,再怎么样心里也存有几分情谊,纵未涉情爱,却也真心实意待他好过,可那十年陪伴,原来不过是场别有图谋的靠近与欺骗,他有苦衷,难道她就活该?

  他用她救了他想救的人,就不要妄想她的原谅。

  倘若有朝一日,她恢复幽澜身份,第一个要杀的人,还是曲弦。

  “怎么了?”见她忽然发起呆,萧留年反问道。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师兄会说出这番话。”云繁摇摇头,抱膝笑道,“我以为在师兄心里,会以救人为重。若是师兄遇到这样的难以两全情况,又会如何抉择呢?”

  “救人当然重要,如果今日摆在我面前的,只是救一个人还是救一百个人的选择,我自然是选择救那一百个人。”萧留年彻底停下手中动作,一边思忖一边正色回道,“可如果要我为那一百人杀那一个人,我办不到。”

  “可师兄的道不是天下苍生吗?杀一个人就能救到天下苍生,师兄为何不愿?因为那个人是你心头所爱?”云繁大出意外。

  “云繁,所谓天下苍生,也包括了这个人,不管这个人是谁。既便是我所爱之人又如何?”萧留年续道,“苍生非她,可她难道不是这芸芸众生中一员?她也是我的天下苍生。”

  “看来,这世间注定没有双全之法……”云繁似有所触,忽然叹道。

  “我可以倾尽全力,用我自己的命去救那一百人,救得到救不到我皆无愧天下,我能牺牲的,只有我自己,不包括她。”萧留年的声音如她初见时那般蕴蓄金铁之音,异常坚定,如他这一刻的目光,澄澈透亮没有丝毫犹豫。“所谓双全之法,不过事在人为。”

  这世间难有双全法,可他偏要强求。她与苍生,皆他所护。

  萧留年不做选择。

  云繁被他此刻眼中神彩所慑,定定看着他,忽然便觉得,这世间再没任何一个男人如他这般迷人。从前她觉得自己不过贪图他的温柔,迷恋他的容颜,所以留在他身边不肯离去,如今方觉,吸引她的,可能是他这份始终坚定的灵魂。

  她从未有哪一刻,似今夜这般,想要缠上他的脖颈,咬着他的唇瓣,做他口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天下苍生。

  陌生的情绪汹涌而来,刹那间充盈胸口,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她想要得到这个男人,他的身体和灵魂,她都想要。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烈,萧留年察觉到一丝异样,飞快别开脸去,忽觉她这间洞室太小,在她的目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师妹?!”他唤了她一声,道,“别发呆,快点准备闭关之事!”

  说话之间,他收心取出一串金铃,准备布阵,却听身后传来幽幽一声:“师兄,我可真喜欢你……”

  叮叮当当,他手里金铃掉落一地。

  萧留年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