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突生变故_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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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突生变故

  八月癸巳,皇帝率宗亲百官往东山围场,例行秋狝。

  东山围场地处圣京城往东百里之地,是一片绵延起伏的广阔山脉,秋狝围猎自景瑞朝起,每岁一行,百余年间从未间断。

  传闻当年承瑞皇后最是热衷此道,岁行秋狝方成定例,后世皇帝争相效仿先祖,便是当今皇帝,虽不问政事,对这般行乐之法亦是趋之若鹜。

  傍晚之时,皇帝下令在山谷河边水草丰腴处停驻扎营,祝雁停自车上下来,走至夕阳下,在河畔边驻足,轻眯起双眼。

  斜阳熏着细草,水面寂静,唯有寒鸦数点,追逐远山孤烟而去。

  萧莨踱步至他身侧:“雁停,你怎一个人站这里发呆?”

  “没什么,看日落而已,”祝雁停说罢,偏头望向萧莨,“表哥,你怎也来了?”

  萧莨回视着他,神情温和:“我陪你一块看。”

  祝雁停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语。

  俩人并肩伫立,观天际暮云合璧、落日熔金,微阳已下乔木,远色隐匿秋山中,如泼如墨。

  暮霭低垂之时,萧莨身边伺候的人过来,说世子已从陛下那回来,叫他过去一块用晚膳。

  萧莨轻握住祝雁停的手,提醒他:“天晚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明日我再带你去见兄长。”

  祝雁停笑着颔首:“好。”

  营地以皇帐为中心,呈众星拱月状向外扩散,最里边一圈是各宗亲勋贵的帐子。祝雁停去了祝鹤鸣那,祝鹤鸣正握着把弯弓在手中细细擦拭,见到祝雁停进来,挥退帐中伺候各人,淡声问他:“见着承国公世子了?”

  “没有,”祝雁停解释道,“他被皇帝召去了,萧莨说明日带我去见他。”

  祝鹤鸣的眸光微闪,意味不明地一声嗤笑:“皇帝当真宠幸萧家人,承国公世子归京这几日,他日日都要召见一回,生怕跟萧家人关系疏远了。”

  “……或许也是忌惮萧家。”

  “是又如何,”祝鹤鸣不以为然,“总归他也不敢动萧家。”

  祝鹤鸣说罢,笑望向祝雁停:“你也不必担忧,你与那萧家二郎成了亲好好过日子就是,日后你的孩子,哪怕不姓祝,真有那一日,我亦能给他封王封爵。”

  萧家虽有一个小姑嫁了皇太弟,但人一早没了且未留下半点血脉,那一点牵扯等同于没有,若是给他们许诺一个异姓王,他们当真能心如止水吗?

  祝雁停沉下眼眸:“兄长,明日之事可安排妥当了?”

  “嗯,你且等着看戏吧。”

  翌日清早,天光微熹、朔风萧萧,号角声响中,但见旌旗猎猎、马蹄扬尘,京北大营数千骑兵马浩浩荡荡压山而下,驱赶着猛兽野禽,将猎物赶至包围圈,皇帝登上山间高台观围,难得意气风发,春风满面。

  祝雁停立在马边,一下一下拨着弓弦,望着远处喧嚣,神思不属。

  萧莨拉马过来,问他:“你骑射功夫如何?”

  祝雁停回神,歪了歪头,笑道:“表哥这是担心我吗?”

  萧莨安静看着他,只等他回答,祝雁停只得道:“就,还行吧。”

  “不要逞强。”萧莨皱眉提醒他。

  “无事的,”祝雁停笑着宽慰萧莨,“我有学过,你放心好了。”

  “你,……一会儿跟着我,别到处乱跑。”萧莨依旧心有担忧,恨不能将祝雁停一直栓在身侧。

  祝雁停的眼睫动了动,含笑点头:“好。”

  俩人正说着话,萧蒙策马上前,喊了萧莨一句,从马上跃下。

  祝雁停与之见礼,从容笑道:“早就听表哥提过世子骁勇过人、能征善战,小子仰慕已久,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小郎君客气。”萧蒙客套回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少年,但见他斯文白净、笑容清浅,身上并无半点祝家人的骄纵之气,便明白自己弟弟为何会倾心于他。

  原本萧莨打算等晚些时候,围猎结束再正式为他们引见,这下倒是省了那些不必要的虚礼。

  “兄长,”萧莨道,“雁停他对边境战事颇感兴趣,若兄长有空,改日我请他来家中,兄长能否与我们多说说边境之事,也好叫我俩开开眼界。”

  祝雁停从善如流,与萧蒙微微一揖:“愿与世子讨教。”

  萧蒙莞尔:“小郎君若是想听,自无不可。”

  说了几句话,皇帝已自高台下来,坐上马,围猎方才开始。

  皇帝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仿佛又找回昔日年轻时的壮志凌云,趁鹿逐獐、飞苍走黄,好不快活。

  祝雁停果真乖乖听话,一路与萧莨并骑,不时拈弓搭箭,倒也收获颇丰。

  萧莨的骑射之术则显然比他要精进许多,弓马娴熟,想来是从小跟着家中长辈练出来的。

  俩人不时交谈,并无与他人攀比之意,权作游乐。

  晌午之前,皇帝约莫是累了,将弓递给身边人,打着哈欠下令将要回营帐歇息,偏在这时,兽群之中骤然爆发一阵慌乱,一匹通体壮硕高大、彪悍异常的野牛猛冲出来,撒蹄狂奔,状若癫狂一般,竟是朝着御驾直冲过去。

  变故来得太快,竟无一人做出反应,皇帝吓得攥紧缰绳,浑身打起抖来,身下坐骑猝然受惊,前肢高高跃起,厉声嘶鸣。

  及到御驾跟前,那野牛却又突然打了个弯,朝着左侧的人堆里猛冲而去,终于有人回过神开始放箭,奈何那畜生皮肉过于厚实,几箭射中身上,全都不痛不痒,反叫它越加疯狂,一路横冲直闯。

  数匹马受了惊吓,嘶鸣哀叫声四起,杂合着人群中爆发出的惊呼尖叫,有人被硬生生从马上甩下地。

  萧莨下意识地将祝雁停挡去身后,他们的位置离御驾不远,待萧莨反应过来,那疯牛已然朝着他们冲来,且目标竟是锁准了他。

  祝雁停大喊一声“小心”,不顾一切地挥鞭策马冲上前去,电光火石间挡至萧莨的马前,马匹与野牛撞到一起,祝雁停被从马背上狠狠甩出。

  萧莨的双瞳骤然紧缩,自马背上跃身而起,拼尽全力在祝雁停落地之前接住他。

  俩人在地上滚了两圈,祝雁停吃痛跌进萧莨怀中,恍惚间抬首环顾四周,那疯牛已被皇太弟一箭刺穿眼瞳倒在地上。

  “雁停,雁停!”

  抱着他的萧莨不断唤他,眼中尽是焦急和惊慌,祝雁停微微摇头,低声安慰他道:“表哥,我无事,脚好像扭到了……”

  萧莨用力将人拥进怀中。

  皇帝早被身边侍卫救下,人虽没事却受了极大的惊吓,当即回了营地,一进帐子里就开始打哆嗦,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国师虞道子被人请来,皇帝见到他如见救星,死死攥着虞道子的袖子不放,大瞪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好半晌才勉强说出话来:“国师你给朕算算,是何人……何人要害朕……害朕啊!”

  虞道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拍了拍皇帝手背,取出一粒药丸给他:“陛下先将这个服下吧,能做安神之用。”

  皇帝接过药丸,身边伺候的太监递上温水,连试药都免了,仰头便将之一口吞下。

  片刻之后,皇帝坐上榻,面色红润些许,身子也不再抖了,闭目静坐一阵,他嘶哑着声音冷道:“罢了,不必算了,朕心中有数。”

  虞道子低眸静默不语。

  另边帐中,太医为祝雁停脚踝扭伤之处上药包扎,又细细叮嘱了一番需注意的事项,退出了营帐。

  萧莨在榻边坐下,沉默盯着祝雁停包起来的伤处,眸色晦暗,似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

  祝雁停牵过他的手,低下声音:“我真的没事,不就是扭了一下,歇息几日就好了……”

  “若是我没接住你呢?”萧莨抬眼,眼中血丝泛滥,“若我未接住你,你可知摔下来会是什么后果?”

  祝雁停尴尬解释:“我当时也未多想,见那畜生冲着你去,就下意识地上前去了,好歹它没伤到你。”

  萧莨眸色几变,神情愈加晦涩,猛抬起手将祝雁停揽进怀里,祝雁停微微一怔,双手环上他肩膀,轻声喃喃:“……你生气了?”

  沉默良久,萧莨哑声道:“再无下次了。”

  “嗯。”

  祝雁停侧头,亲了亲萧莨的脸,温声安抚他:“表哥,我没那么脆弱,真的无事,你就别担心,也别自责了。”

  萧莨将人抱得更紧,祝雁停无奈,只得在他面颊上又连着亲了几下,直到萧莨侧头吻住他的唇。

  极尽缠绵的一吻,祝雁停几乎能感觉出萧莨的小心翼翼,和因为后怕而生出的种种难以自抑的情绪,他的眼睫轻颤,莫名有些难受。

  亲了一阵,萧莨的心绪渐缓,安静抱着祝雁停,不再多言。

  守在外头的下人进来禀报:“承国公世子来了,说想要探望郎君。”

  祝雁停笑着提醒萧莨:“你兄长来了,你赶紧收收脸上表情,别叫兄长看了笑话。”

  萧莨没理他,直接吩咐人请萧蒙进来,依旧坐在榻边握着他的手不放。

  祝雁停的指尖在他掌心中勾了勾,叹气:“我这会儿倒是有些信,你小时候当真气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