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_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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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裴杨开车到甄懿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没有划好的停车位,他只能靠边停车,一手握着手机给甄懿打电话,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附近是很常见的县城居民区,清一色米黄色落地,独门独栋带小院子,院子里总种了一棵树,估计到了春夏,枝叶蔓出墙头。小时候的甄懿就从这一片无数次跑过。

  裴杨有点另类的情怯。他人际关系太淡了,父母亲缘也浅薄,不太清楚怎么讨长辈喜欢。他以前就是不讨人喜欢的小孩儿。万一,万一甄懿妈妈不喜欢他?

  “裴杨!”甄懿站在路口的香樟下朝他喊。

  裴杨回头,看到他了。甄懿穿着件米色华夫格的毛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刘海有点耷拉着,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甄懿跑过来,就在裴杨以为甄懿会抱住他的时候,甄懿停住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裴杨心里有点不得劲,说不清楚的期待和失望。

  “这边小巷子太多,有点难找。”甄懿又把手撤开了,有点怕冷似的抱住手臂,“快走快走,好冷。”

  “等等。我带了点东西。”

  裴杨打开后备箱,甄懿窘迫地看了看,堆得满满当当的盒子,高档进口水果,人参铁皮枫斗之类的保健品,几盒高档护肤品和美容仪器,还有一箱茅台。

  “?!你怎么还买东西了?”甄懿急得脸红,“干嘛弄这个!你别拎出来了,到时候带回去吧。”

  “我都带来了。”裴杨坚持。

  甄懿只好和裴杨一起把东西往家里搬,一边搬一边嘟囔:“完了,我要被妈妈骂了。”

  进了颇有生活情调的院子,里面就是正屋。这栋房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白色墙面和米黄色花地砖都有些年头,红木桌是五人可坐的圆桌,上面盖着个白色蕾丝的饭罩,旁边墙上挂着套快要撕到头的年历。

  “坐吧。”甄懿给他倒了杯茶,他看裴杨有些局促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又说,“家里有点小,不要嫌弃啊。”

  裴杨坐了没一会儿,问:“叔叔阿姨呢?”

  甄懿坐在他旁边,捧着水杯喝水,面色如常地说:“我妈妈打麻将去了。我爸爸已经去世了。所以你一会儿,最好也不要在我妈妈面前问。去世蛮久了......我上高一的时候。”

  裴杨愕然,然后挺难过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就听甄懿说:“已经是蛮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们也没那么难过了。对了,晚饭吃了吗?应该没吃吧?饿不饿?”

  裴杨诚实说:“饿。”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做饭不太好吃。”甄懿钻进厨房,拿过冰箱上挂着的围裙系上,“只能给你做炒饭吃。”

  没一会儿功夫,一大盆炒饭端过来了,量大得像喂猪,最上面放着好几块可乐鸡翅。

  在裴杨后来的回忆中,他也必须承认,这份炒饭有点太咸,米饭又有点太湿,绝对称不上美味。但是他就是哼哧哼哧把那一盆都吃完了。

  甄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顺手给他倒了杯普洱,“真饿着了?可怜小孩。”

  裴杨有点发饭晕,刚刚又开了三个小时的车,人有些疲惫。一开始还坐在沙发上说话,渐渐的,头一偏,就靠在沙发上了。

  “裴杨,别在这儿睡。”甄懿拍拍他的头,顺势揉了揉他的头发,因为手感很好,又揉了一把,“去我房间里睡。”

  裴杨又有点紧张起来了,“不,不太好吧。”

  这和想要留宿甄懿的小公寓不一样。

  甄懿拖起他肩膀,“睡一会儿吧。”

  他就这么被带进甄懿的房间。甄懿的房间在二楼,向阳的那间。挺普通的男孩儿的房间,不大,常规的床柜和书桌,床单是挺朴素简单的蓝白格纹,上面随意地扔着件甄懿换下来的羽绒服。

  “外套脱了吧。裤子,”甄懿纠结了一下,“裤子不要脱。”

  裴杨很听话地脱掉外套和鞋子,然后躺了进去。床垫嘎吱嘎吱很轻地响,被子盖上来的时候,一股甄懿特有的淡淡香气铺天盖地涌过来。裴杨觉得放松,又觉得胸口连着脸孔发烫。

  甄懿坐在床边,拍了拍被子,像照顾小孩,“你睡吧。我一会儿叫你。”

  裴杨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甚至于醒来的时候,没有一贯的起床气,倒像是做了个回味无穷的美梦,心情柔软得不像样子。

  房间里很暗,裴杨摸索着开了灯,灯一亮,门小小推开一条缝,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挺好奇地探过身来问:“同学,醒了?”

  也是一双春水眼,说话声音很脆,总是笑眯眯的,像是很容易满足。跟甄懿太像了。

  “啊,阿姨——”裴杨舔舔嘴唇,有点慌张。

  又因为躺在甄懿的床上,整张脸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他窘迫地掀开被子下床,七手八脚地套外套。

  “妈?”甄懿闻声进来了,看到裴杨脸色有点红,当即把甄妈妈往门外推,“妈,你怎么盯着人家小帅哥穿衣服?”

  甄妈妈气哼哼:“就是没看见这种帅哥过才多看两眼。”

  甄懿不服气地一挺胸,漂亮脸蛋往妈妈眼前杵,惹得甄妈妈连连后退,“行了行了,看了二十多年了。”

  甄懿才回头对裴杨喊:“快来,我妈妈做了夜点心。”

  裴杨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下了楼。

  餐桌上放着一锅水果甜汤,放了苹果、莲子,还有糯米小圆子。

  裴杨在甄懿旁边坐下,又说了一次“阿姨好”,又自我介绍:“我叫裴杨。”

  “哦,裴杨,是白杨树的那个杨吗?”

  “对。”

  “名字取得好,人也长得好,像雪地里的白杨树。”甄妈妈温和笑笑,“我看到你带来的东西,你这孩子,怎么带那么贵重的东西来?”

  “阿姨,一点心意。”裴杨艰难地应对善意。

  “回家的时候带回去吧,我们家也就点粗茶淡饭招待你,哪能收那么贵的东西。”

  太难了。

  裴杨窘迫地坚持,又重复那句话:“阿姨,就一点心意。”

  三推四让的功夫,甄懿把自己的甜汤喝完了,偷偷摸摸去舀裴杨碗里的,被眼尖的甄妈妈一眼看到,两根手指拍在他手背上,“干嘛喝人家小裴的?不能再去锅里舀吗?别人碗里的特别甜啊?”

  甄懿羞恼地说:“裴杨都没喝呢。”

  甄妈妈一听,这破孩子是在拐着弯地怪自己,当即说:“小裴快喝!喝完了还有。来的时候吃了甄懿做的炒饭吧,没吃好吧。”

  甄懿嚷嚷:“他吃得可好了!吃了一盆!”

  甄妈妈狐疑地看了裴杨一眼,耳朵尖有点红,面色倒是如常,又没反驳。她心里想,明天吃饺子,按照这饭量,小裴能吃上四五十个吧?

  甄懿又在饭桌上哪壶不开提哪壶,轻声问:“妈妈今天下午打麻将赢了没啊?赢了不少钱吧?明天是不是能买斤排骨红烧啊?”

  甄妈妈心虚地气笑了:“买两斤,你别剩。”

  喝完甜汤,甄懿决定带裴杨出去逛逛。他在玄关套羽绒服,顺手围上围巾。回头一看,裴杨果然又一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酷相,修长的脖颈露在空气中,一点锁骨若隐若现,相当引人咂摸地性感。

  “围上吧。”甄懿把那条高中时代闲置的红围巾缠到裴杨脖子上,轻快地推着裴杨的后腰,像幼稚园小朋友开小火车,前后脚出门了。

  甄懿搓搓手,下意识地就去碰了一下裴杨的手,手心是热的,手指却是冷的,他索性牵着裴杨的手伸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五秒钟,快点热起来。”

  可是十秒钟过去了,三十秒钟过去了,甄懿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裴杨的手蜷在甄懿的口袋里,抬头,看见的是南方冬天浓郁的夜色和寥落的星。

  “刚刚饭桌上看你脸红。你也会脸红啊。”甄懿笑眯眯,“杨杨你这样子好可爱。”

  裴杨相当机敏地察觉到了,上次冷战过后,他和甄懿比之前更加亲密。甄懿之前是不会说这种好听的话的,他们相爱以后,甄懿要不沉默,要不哭泣,要不对他说些颠三倒四的话。

  “甄懿。”裴杨轻声喊他名字,“我们永远那么好行不行?”

  而甄懿真心实意的:“裴杨,我之前没想过能和一个人那么好。”

  他以为他不会有这样的好朋友。

  在路灯下的时候,裴杨又把甄懿轻轻抱住了。

  甄懿抬头,看到流萤飞舞的暖黄灯罩,挂在这衰败小县城的空隙上。掌心下裴杨的肩胛骨很坚硬,伴随着呼吸动作的时候又那么脆弱。他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

  他想,我是要和裴杨好一辈子的。虽然这么说好肉麻。

  太see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