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_娇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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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长公主失魂落魄,轻声道:“女儿?”

  她那双与卫景朝极为相似的眼眸,逡巡着眼前二人,有一时怅然。

  半晌后,她看向沈柔,忍气吞声道:“当年的事情,是我做错了,对不住你们兄妹。”

  沈柔愕然,不意她真的会道歉。

  长公主轻哼一声,看向卫景朝,“够不够?”

  她毕竟是卫景朝的亲生母亲,纵然没有几分诚意,也不好过分。

  沈柔拦下卫景朝的不满,平静道:“能得长公主一句道歉,自然够。”

  长公主这才悠然道:“何时把本宫的孙女,带来给我看看。”

  卫景朝冷淡道:“你若想见她,便自己去见。当初若不是你,她也不会受这几年的苦。”

  长公主道:“世上没有祖母纡尊降贵去见孙女的道理。”

  卫景朝寸步不让:“那就不见。”

  长公主哼了一声,倒也没反驳,从榻上起身:“本宫这就起驾回宫。”

  她贵为长公主,又是卫景朝生母,哪怕住在庵堂里清修,待遇亦是奢华无比,宫侍无数,车骑遍地。

  刚提起要回宫的事儿,当即便有数十宫女飞快备好车马行装,请这位养尊处优的公主乘凤辇回宫。

  得了她的准话,卫景朝并没有孝顺地留下来等她,而是拉着沈柔率先走了。

  回程的路上,沈柔颇为无奈。

  “昔年之事皆是过往,何必揪着不放。长公主与我而言,并不要紧。”她握住卫景朝的手,轻轻揉捏他的拇指,缓声道,“我只在乎你。”

  长公主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导火索,是火把。

  可是,若没有卫景朝积攒的那一堆堆燃料,她也烧不起来。

  而这火把,纵然不是长公主来引燃,也会有别人。

  至于追杀——

  沈柔看向卫景朝,有一丝不解,“我都走了,她为何要追杀我?”

  卫景朝唇角噙着一丝冷笑,“斩草除根。”

  他这个母亲,办事向来周全。

  当年是她骗了沈柔,骗得沈柔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才逃离他身边。

  做了这样的事情,当然怕有朝一日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沈柔永远开不了口,永远无法指认她。

  卫景朝反握住沈柔的手,轻声道:“罢了,以后她过她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互不打搅就是。”

  沈柔点了点头,又问:“怎么长公主,一听说沅儿,就……”

  卫景朝张嘴就让长公主给她道歉,不止长公主吓了一跳,就连沈柔都惊呆了。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那位一向眼高于顶的长公主,会有向别人低头的一天。

  可偏偏,这个头,她真的低了。

  沈柔很是不理解。

  卫景朝冷嗤:“因为她当初有个女儿,结果生下来就死了,后来许多年一直想再要一个,却没那个福气。”

  沈柔年岁小,不知道早年的事情,只是诧异道:“你不是长陵侯独子吗?”

  卫景朝点头,理所当然道:“是啊。”

  他揉揉沈柔的脑袋,无奈道:“我那个妹妹,是母亲和情人生的,与我父亲无关。”

  提起此事,他年少时有过不悦,如今却能心平气和。

  “我母亲嫁给我父亲之前,便有心仪之人。后来两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结,生下一个女儿。”

  “可惜是个没有福气的,生下来体弱多病,没有熬过三天。”

  那时候,卫景朝不过三四岁,还记得侯府中人人严阵以待,讳莫如深。

  没有人写信告诉远在边塞三年的父亲。

  可是,他永远忘不掉,长公主怀着那个女孩时,脸上温柔的笑容。

  那是他从未见过、从未得到过的。

  可是现在,他不会为之失落。

  他人生中,有了更重要的人。

  他有沈柔,有女儿。

  长公主起驾回宫,见着沈沅之后,极为喜欢,恨不得当成心肝宝贝。

  沈沅不太喜欢她,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看看这位珠光宝气的祖母,没有得罪,反而是敷衍着。

  长公主最初觉得她像沈柔多些,越被她敷衍,越觉得她像卫景朝,像自己。

  心底的疼爱,翻倍地疯涨。

  看着沈柔,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乃至于,得知朝中有人不满沈柔为后时,她直接炸了,杀上对方家门。

  不知道做了什么,第二天一早,那几位官员便挂着黑眼圈,老老实实俯首称臣,再不敢有异议。

  转眼便进了四月,天气渐渐热起来。

  帝王大婚与民间不同,卫景朝却坚持将三书六礼走了一遍。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至四月初七,便是亲迎。

  沈柔早两日便回到了平南侯府,在自己家中待嫁。

  迎亲定在巳正,钦天监算好的上上吉时。

  卯时,金乌东升。

  沈夫人敲响女儿的门。

  沈柔揉着眼,喊了声“进。”

  沈夫人走到榻边,捏捏她的脸颊,眼底有欢喜,有怅然,“该起了。”

  沈柔看了看更漏,乖乖掀起被子,从榻上起来。

  最后,沈夫人将她按在了梳妆台前。

  净面、开脸、画眉、涂唇、梳头。

  沈夫人不假手于人,亲手细细描摹女儿的面容。画完脸端详着沈柔越发美丽的面庞,眼底骤然滚下泪珠,无尽酸涩弥漫了心脏。

  手中的玉梳一下一下梳着沈柔柔顺的发丝,每一下都梳至发尾。

  老话说,新婚当日梳头梳多远,好日子便有多远,沈夫人生怕漏半根发丝,让她余生不够圆满。

  每梳一下,便要说一句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夫妻恩爱。

  二梳梳到尾,无病无灾。

  三梳梳到尾,儿孙满堂。

  ……

  十梳梳到尾,白发齐眉。

  沈夫人放下梳子。

  凝望着女儿的眉眼,半晌道:“柔儿长大了……”

  她的女儿,从牙牙学语到欢声笑语,再到亭亭玉立的碧玉年华。

  转眼,竟已至双十年华。

  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女儿仍是那个扎着垂髫小髻,趴上藏书楼,娇娇耍赖,要她抱下去的小姑娘。

  沈夫人唇角扯出笑意,“我的柔儿,一定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姑娘。”

  不知为何,沈柔的眼泪,随之滚落。

  沈元谦站在门口,倏然背过身,挺拔身影靠着门框,死死忍住眼底的泪光。

  今日大喜。

  他为兄长,要支撑起门楣。

  不能落泪。

  今日的平南侯府格外热闹。

  昔日的同僚、亲朋、好友,不需进宫赴宴的,纷纷上门道贺。

  沈元谦在门外敷衍,没有多少真心。

  直至巳初。

  门外忽然一阵嘈杂声,鞭炮与锣鼓齐鸣。

  是迎亲的队伍来了。

  沈元谦看着,等鞭炮燃完,闭了闭眼,转身进了内院,敲响沈柔的房门。

  沈柔房中有很多人,此刻已梳妆打扮完毕。

  听见旁人喊“侯爷”,便转过头,脸上漾起温柔笑意:“哥哥。”

  她从梳妆台前站起身,快步走到沈元谦身边,仰着脸问:“哥哥,我今天好看吗?”

  那样娇娇俏俏的神态,一如回到数年之前。

  她的妹妹,一直都是个娇气的姑娘啊。

  沈元谦抚摸她头上珠翠,眼底闪过一丝温柔怅然,轻轻道:“柔儿是世上最美的姑娘。”

  沈柔的眼泪,倏然落下。

  她抬手,抱了抱兄长,道:“哥哥,你也快些成婚吧。”

  沈元谦不答,只是道:“别哭花了妆。”

  “哥哥送你上花轿。”

  沈柔趴上他的背。

  眼泪很快浸湿他背上的衣衫。

  沈元谦无声叹息,心脏被酸涩填满。

  此刻,卫景朝站在外院内,等候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姑娘。

  沈元谦背着沈柔,将她送上辇轿。

  卫景朝的人,吹吹打打,绕着京城,往皇城中去。

  沈元谦远远望着,直至彻底看不见踪迹,才收回目光,拭去眼底的泪。

  他本该高兴。

  五年前,他的妹妹便该嫁给那人。

  经历生死离别,风霜雨雪,一切都回归正途。

  得偿所愿。

  是喜事。

  可是……

  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从今以后,便要归于旁人啊。

  沈元谦靠着门框,久久不语。

  ————————————

  迎亲的队伍,从平南侯府出门,绕着京城一圈。

  满京百姓出动,挤在街道两侧,看帝王大婚的盛典。

  待仪仗进入宫中时,已是午时。

  帝后二人被迎进了奉天殿,上拜天地,下拜先祖,拜堂成婚。

  礼部的官员手持卷轴,宣读圣旨,正式册封沈柔为后。

  随即,宫中大摆宴席,宴请满朝文武、王公贵族、诰命子弟。

  宴席由长公主操持。

  沈柔二人,一同回到含光殿。

  含光殿内亦铺陈一新,大红纱帐、鸳鸯被褥、百子千孙的桌案。

  卫景朝不让人伺候,挥退所有宫人。

  满室寂静中,红烛燃烧,发出噼啪声。

  卫景朝拿下她遮面的团扇,定定逡巡着她的眉眼,手指轻轻抚上她眼角哭出的泪痕。

  不知是哭是叹。

  “柔儿,我们成婚了。”

  沈柔点头,按住他的手,双眸亮若星辰,“是。卫景朝,我终于嫁给你了。”

  两人心绪皆是乱纵横,复杂至极。

  卫景朝没有说话。

  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把小剪子,剪下自己一缕头发,迎着沈柔的目光,又剪下她的一缕。

  他神态一直很平静。

  放下剪刀,双手灵活地将两缕头发扎成结,珍惜地放在盒子里,没有丢下半根。

  随后,将那盒子锁了,高高置于书柜上方。

  直至,碰掉了书架上的其他东西,才察觉出手抖来。

  他回头盯着沈柔,眼神格外认真。

  “结发同心。做了夫妻,便不能背信弃义。”

  沈柔的眼泪,倏然落下。

  泪眼朦胧望着卫景朝,哽咽不语。

  卫景朝站在她面前,定定望着她的眉眼,一颗心剧烈跳动。

  何其有幸,他心爱的姑娘。

  终于栖入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