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河间之乱_锦堂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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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河间之乱

  锦棠要上京城的日子其实是掐好的。

  上辈子这个时候,林钦才剿杀完整个河西的叛乱羌人,要准备归京。

  他上辈子是从宁远堡解救的朱佑镇,所以在朱佑镇登基之后被封为宁远侯,但这辈子陈淮安抢了他的先机,他只有抗敌之功,没有救驾之功,侯爷之位大概就不会再有了。

  爵位就这样平白无顾而飞,但上辈子他所面临的危险并不会免去。

  上辈子他归京的路上,曾于河间府遭遇羌人死士的刺杀,刺杀倒是没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那些羌人在刺杀他不成之后,抱着必死的决心,几乎屠了河间府满城。

  因为一已之失,而致一座城池遭遇战火,因河间府是林钦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那地方还有他很多的故人,这件事直到死的时候林钦都一直放不下。

  所以,锦棠是为了能助林钦,才故意押准了他上京的时候,想于半路上悄没声儿的,助他一回。

  她带着齐如意,以及骡驹和齐高高。

  齐高高和骡驹两个,曾经是陈淮安的狗腿子,但如今是她的忠臣良将。无它,只因她有钱,阔气,银子给的多。

  只要锦棠愿意问,俩人就能争先恐后,把陈淮安的裤衩都给卖了。

  带着这俩哼哈二将,还有个齐如意,锦棠趁的是自家用来运输酒的包篷大板车。

  这种车前面要驾两匹马,车身极为宽绰,当然,因为轱辘全是铜箍着油木,治成之后,还要以牛皮包裹,坐在上头,也极其舒服,唯一的缺点,就是易坏,随时要修,也走不快。

  所以,锦棠至少比林钦早动身了一个月,等她到河间府的时候,掐指一算,也恰好,就是林钦眼看到河间府的日子。

  恰是春正浓的时候,大清早儿的,锦棠带着齐如意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河间府这地方,初春之时,沿街会有许多卖玉兰花儿的老太太,倒不为一两个铜板。据说是为了,今生卖花,来世漂亮,这么一句话儿。

  不过,水灵灵的玉兰花儿,嗅之清幽,闻着它的香,人地觉得这是春天了呢。

  锦棠买了两枝白玉兰,给了齐如意一枝,笑道:“据说这地方的驴肉火烧特别好吃,咱们去尝一个去。”

  她们到河间府,已经三天了。按理来说,一天就是一天的车马钱,店钱。

  锦棠在这方面虽说铺张,但绝不浪费,她花着大价钱,在此连着呆了三天,齐如意便觉得有些怪异。

  她道:“二奶奶,咱就不能早点儿上京城吗,都一个冬季了,二爷走的时候带的都是我给他纳的棉衣,连件单衣裳都没有,只怕如今还裹着棉袄了。”

  无时无刻,无日无夜,齐如意不得在锦棠面前念叨两句陈淮安。

  锦棠笑道:“唔,他等着你的单衣了,咱们明儿就走,明儿就上京城。”

  这河间府,最热闹的就属城隍庙了。

  拐过城隍庙,有处窄巷子,锦棠带着齐如意进了巷子,走走看看,到一处挂着面吊幡,上面写着个火烧二字的窗口,拍了拍窗子,唤道:“牛大伯,我要三十个火烧。”

  齐如意不明究里,拽上锦棠的袖子,问道:“二奶奶,您要三十个火烧作甚?就算骡驹胃口大,一顿总吃不得三十个火烧吧?”

  锦棠笑道:“我今儿啊,恰是日行一善。”

  火烧摊的店家难得接到如此大的卖买,顿时一边烤馍一边剁肉,案板咚咚作响,炉子燃的呼啦啦的。

  不一会儿,三十个火烧就夹好了。

  驴肉这东西,锦棠自来不碰的。她把火烧全给了齐如意,指着街边竖着棍子的乞丐道:“瞧见了否,只给那些乞丐,孩子们,一人给一个,再跟他们说句话儿,就说,今儿这城里,但凡脖子上缠着羊毛线的,都是林大都督要捉的贼人,只要能见着一个,就悄悄儿到这街口来,说出那人的身形,相貌,只要不跟丢,能找得着,每人在此,都能换一个火烧。”

  齐如意究竟不明白锦棠这是在做什么。

  她将三十只火烧,不一会儿就分给了街边的乞丐,以及穿着破破烂烂的孩子们。

  当然,也悄悄儿的,就把锦棠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听说只要能于街上找到一个脖子上缠着羊毛线的人,就能换到一只火烧。乞丐,以及小孩子,这种整个城市里跑动最多的人,便开始悄悄儿的,接头交耳了。

  如今驴肉价贵,又是三月,青黄不接的月份,麦子的价格也不便宜。

  一只火烧,须得三两精细的麦面,一勺鲜香扑鼻的葱花荤油,再加上三两煮熟熟烂的熟驴肉,不能太肥也不能太瘦,一只下来得二十个大钱,一般人是吃它不起的。

  锦棠等这三十只火烧发出去了,只接给饼铺的牛大爷拍了十两一锭的一只银锭子过去,踮起脚尖,脆声道:“牛大爷,我还要两百只火烧,也不知你今日能否做得出来?”

  要说刚才她买的三十只,就是这牛大爷一天的量,牛大爷都准备要收摊儿了,瞧见锦棠这一锭十两的银子,连忙于档口里说道:“今儿的面和肉都用快完了,徜若姑娘等得住,再过一个时辰,大爷给你出烧饼,如何?”

  锦棠笑道:“无防,我再逛会儿去,一个时辰后来取烧饼。”

  其实她并未远走,带着齐如意,一人捧着一只热腾腾的火烧,转而就站到了城隍庙前的大狮石子后头。

  齐如意还从未见锦棠这样浪手的花过钱,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不一会儿,便见锦棠侧身,在逗城隍庙前玩耍的一个小孩子。

  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而已,脏兮兮的,凝结了的鼻滋夹子糊了满脸。

  锦棠掐了块子火烧,尽量不惹这孩子嫌的,递给了她,看她吃完了,又扣了一块子过去,趁着,拿帕子揩掉了她脸上的脏鼻涕。

  这样的孩子,连齐如意都嫌,因那鼻涕太恶心,她都吃不下去了。

  偏偏这时候还来了个妇人,一把抱过孩子,指着锦棠便道:“人拐子,这必是个人拐子,这是拿火烧哄我家娃儿呢。”

  说着,这妇人的手都要戳到锦棠身上来了。

  便城隍庙周围的商贩们,谁不恨人拐子,抄家伙的抄家伙,看热闹的看热闹,瞬时就围了上来。

  齐如意本身就是个疯子生的,她的性子里天生就带着狠戾。

  甩手将只火烧扔到地上,把锦棠往身后一护她就冲了出去,指着那妇人的鼻子道:“瞎了狗眼的,也不瞧瞧你这孩子有多脏,多恶心,我家夫人瞧她可怜,给点子饼吃,你这是想找打了这是?”

  她声音又大,形样又凶,居然还真就把一群商贩给唬住了。

  锦棠虽说没有真的想偷人家的孩子,但那念头是动过的。

  心里想着,若这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我把她领回去,给她花衣服穿,给她买花儿戴,就当上辈子的女儿未死,多好啊。

  齐如意犹还骂骂咧咧,拉着锦棠的手,往前走呢,忽而,便见一个年约三旬的男子,相貌生的极为清正,骑着匹良驹,当是一位才从沙场归来的将军,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

  随即,一群护卫跟了上去。

  她见了男子,总喜欢拿陈淮安作比。

  这男人穿着玄色的纻丝面常风,衣带随风,五官略带斯文,却又掩不住的锋芒,其风度相貌,总算可以与陈淮安一比。

  遥遥瞧着这相貌英俊,眉眼仿如雕成的男子拐身进了巷子,锦棠拽着她的手有些发抖,居然也跟了上去。

  果然,这男人也是停在驴肉火烧铺子前头。

  齐如意越发觉得,锦棠有那么点子不对劲儿,她赤裸裸的看着那男人,笑的,都跟对着陈淮安时不一样。

  女人看男人,或者会有不一样,看同伴,眼光当然是又锐又利的。

  罗锦棠看着那马上的将军两眼的慕恋,崇敬,光那灼烈的目光,看的齐如意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如意心说,二少奶奶,咱们可是有夫的妇人,这样盯着个男人看,怕是不好吧。

  恰恰就在这时,有个七八岁的男孩蹦跳着,往火烧铺子里探着头,也不知说着什么。

  瞬时间,那清瘦挺拨,似个将军模样的男人随即抽剑,戒备。他身后的护卫们,也随即戒备了起来。

  刺杀就像一道闪点,随着他于街道上拼尽全力的奔跑,挥剑,一个黑衣人被放翻,随即,从城隍庙的墙上涌出更多的人来,转眼之间,整条巷子里血流成河。

  这时候人挤人,人踏人的,巷子里在拼杀,外面的人在躲,在跑。

  齐如意一个转身,不见了锦棠,忽而回头,便见她拼力的,朝着那小女孩的方向奔过去,而小女孩,正要被一匹疾驰着的马给撞翻。

  随着齐如意一声大叫,锦棠将那小丫头扑在身下,背上受了马蹄重重一踩,扬头便是一口血。

  她爬了起来,将那小丫头还给她娘的时候,还着了小丫头老娘的一巴掌。

  小丫头叫她娘抱着躲到城隍庙里去了。

  锦棠显然也想躲进去,城隍庙的门旋即关紧,里面的人紧搡着门,不肯叫外面的人进去,外面的人想进去,于是拼命的砸着门。

  齐如意气的直跺脚,还准备要追上去了,到处打打杀杀,踩踩踏踏,愣是没能追上去。

  过了片刻,就见锦棠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似乎也在四处找她,偏偏这时候,一个正在逃跑的黑衣人策马而来,几乎就从锦棠的身上撞了过去。

  她唇角还溢着血,白色长裙上满是大片的灰尘,还沾着些不知名的脏污,扬头的瞬间,马匹如风一般,带着力量的,已经撞过去了。

  齐如意哇的一声叫,恨不能自己能飞起来,能冲过去。

  就在这时,她便见方才那将军从另一侧骑着马,狂风一般于人群中腾出一条路来,马在疾驰,他在撕身上的衣服。

  撕去外罩的玄衫,里面是可以衬托出腰线的,修长而又劲窄的短衫,一道纤腰细似闪电,纵然马上,离锦棠越来越近,就在锦棠被撞飞时,他忽而于马上腾空跃起,就只剩一只脚勾在脚蹬之内,束勒着胯/下那匹疾驰中的马,远远伸出两手于空中一接,在她像支利箭一样于空中横飞时,将她接到了怀中。

  齐如意莫名觉得,罗锦棠今儿这祸事,像是自找的一样。

  一个时辰后,河间府城门被封锁。

  林钦就站在火烧铺的门上,全城中的乞丐,孩子,成串游串的,到这铺子门上,悄悄儿说句什么,林钦便亲自从火烧铺子里取一只饼出来,递给,以示感谢,再派神武卫的人跟上去。

  是羌人派来刺杀他的死士,总共加起来将近两百个,在火烧铺子前刺杀不成后,便分散到了整个河间府。

  他们的相貌与中原人差别并不大。但是,羌人有个独特的习惯,他们都喜欢往脖颈间,缠一圈羊毛线,以示自己是游牧部落,对于动物的崇敬。

  在一回刺杀之后,暗杀他的羌人便除下黑衣,混入了大街上的普通人之中。他归京时所带的人并不多,想要找到这些人也是非常非常难的。

  不过,整整两百只火烧,一个不少,换回了两百个羌人死士。

  前前后后,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

  夜幕将临时,林钦翻身上马,绕过城隍庙,进了一处叫做客如归的客栈门外,见胡传正在外面审两个呆头呆脑了家伙,简单问了几句,便上了楼。

  一见林钦,胡传便道:“太后娘娘飞鸽传书来问,问您身体可好,请您亲笔回她封信。”

  林钦停了停,两道锋眉略略一簇,摊开两只沾血的手:“你瞧我这样子可是能亲笔给她书信的?”

  胡传不语,捧过纸笔来,望着林钦。

  宫廷专用的金花笺,在灯下闪着流光。林钦默了片刻,沾血的手执起笔,草草划了两行,将笔远远儿的丢了。

  转过身来,这河间府最好的客栈之中,最大的一间客房,门紧闭着,叫马踩伤的罗锦棠就在里头,此时随军医生正在替她医病。

  陈淮安家的内人,锦堂香的小东家,也不知道是她伴随着厄运,还是厄运伴随着她,总之,林钦此生见了她三回,每一回,都是状况连连,麻烦频出。

  他欲进门之前又退了出来,将自己手中沾了血的长剑丢给胡传,再停了停,于身上搜出几枚暗器来,一并,也递给了胡传。

  拍着身上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了,这才推门,进了客房。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求营养液,有红包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