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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T大

  自江俪打电话来说过严松的事,之后江俪联系江淮的次数频繁了很多,几乎一天一个电话。

  她几乎是有些神经兮兮地每天问江淮:“严松有没有去找你?他有去骚扰过你吗?”

  找了。也骚扰过了。

  但江淮每次回:“没有。他最近有去找你吗?”

  “没有,我把他号码都拉黑了,再说我离得远,他也找不上我……”江俪有些犹疑:“但我担心他会找你。严松那么死皮赖脸的一个人……他真的没去找你?”

  严松当了这么多年倒插门,手里也有些人脉。

  她的号码就是严松不知道从哪查出来的。

  江淮还在国内,她不相信严松会查不出来江淮的号码和住址。

  她知道严松倒不至于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来,他就是想让江淮“认祖归宗”……但这就够了。严松这种没脸没皮的人,会一直不停地,不停地去骚扰江淮,直到江淮肯叫他爸。

  严松爹妈都是Beta,生了三个哥哥姐姐,才有严松一个幺儿Alpha。

  这些事都是她和严松领证以后,她才知道的。

  江淮说:“没来。前段时间给我发过几条短信,我没搭理,后来严松就没再找我了。”

  江俪有半晌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她出声:“好,那我知道了……你在国内好好学习,别的不用操心,有事就打电话找我。”

  挂了电话。

  星期一,江淮翘了升旗。

  他撑在天台栏杆前,才入三月,底下穿着黑色冲锋衣校服的学生都模糊化成了一个个黑点,在茵绿的人工草坪上攒动。

  高高的升旗杆上,国旗微微拂扬。

  其实他不算驴江俪。

  严松找过他几回,但自从上星期来学校后门挨了打,严松就再也没来找过他。没短信,没电话,没上门,好像销声匿迹。

  可能是这人天生长一身贱骨头,不打不老实,也可能是突然想开,觉得以自己乡镇企业家的名号,不缺他一个儿子。

  都有可能。只是江淮又隐隐约约直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严松的事他不关心,也没必要细想。

  浪费时间去想严松的屁事,还不如多往数学错题本上整理几道题。

  在薄主席的建议下,江淮多出“数学错题本×1”,“物理错题版×1”,“化学错题本×1”……有一说一,化学错题本本来是没必要的,数物化生四科,江淮化学学得最好。但因为开学一失足成千古恨,没睡醒在黑板上看赵天青笔记配平出一个铜铝制金的化学式,化学老师看江淮的眼光都变了……就是看那种班内化学低保户的眼神。

  三月底的月考,江淮给自己定了两个目标。

  第一个:物理及格。

  第二个:年级排名前七百。

  江淮原来定的第二个目标是“年级排名前七百五十”,但他后来查了查近年国内各大高校高考录取额分数线,尤其是T大和P大……

  江淮月考目标战术前调了50个名次。

  高中课程会全部在高二下学期收完尾,到高三一轮复习二轮复习三轮复习,纯复习一年。

  所以下学期的学校节奏要比上学期快很多,摸底考月考期中考,夹着纷纷沓沓的班级小考试。考试多,课程节奏快,班里同学沉闷下许多,都闷着头写作业,做课外练习题,找人问问题,连赵天青这样四体不勤文理不分的贫困户上自习都老实不少。

  江淮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

  认真上课,认真写作业,努力在课外闲暇时间多背几个单词,多做几道小题。

  有时候他觉得闷,觉得没必要,他不喜欢拘束自己……但查一查去年的T大最低录取分数线和T大对门技校的入校条件,江淮觉得他又行了。

  这些话江淮都没有和薄渐说。

  因为他觉得有些丢人。他一个年级吊车尾,却还想着能不能和年级第一考同一所大学,像白日做梦。

  周三有场物理小考。

  上午物理课考,下午放学前就发下来了。

  是选修3-2单章电磁感应的考试,不是综合考试。

  “电磁感应”这一章他们班还没有完全学完,老师没出难题,大部分都是从预习学案上的练习题型变通过来的。

  于是江淮考了他高中物理生平最高的一次:85分。

  一百分制。

  物理课代表在放学前最后一节课上课前的课间发的小考卷子。

  往常发卷子……尤其是发物理卷子,薄主席都能看见前桌失去表情地把卷子和答题卡团到一起,塞进桌肚。

  不用看,薄渐也能揣测出江淮大致考了个多惨不忍睹的分。

  但今天,破天荒地,薄渐微微抬眼,觑见前桌从讲台物理课代表手里拎了物理卷子回来……然后把卷子在课桌上摊平,压熨整,像恨不能拿一把电熨斗把卷子熨得服服帖帖,黏在课桌上。

  他心发痒,忍不住拉拉江淮衣角:“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江淮回。

  薄渐心想你这样可不像仅仅是“还可以”。

  他轻声一笑:“过八十了?”

  “嗯。”

  “那你进步了,”薄渐说,“现在都能考过及格线二十分了。”

  “没有,就是这次题简单而已。”江淮难得主动扭头过来,嘴上谦虚,表情也不多,眼神里却有股眼巴巴求夸的意思:“才八十五,也没多高。”

  赵天青没在,后排同学也没几个人,都不在附近。

  薄渐眉眼都弯起笑,他轻轻拉着江淮衣角,听上去颇真情实意:“我男朋友好厉害啊,电磁感应这么难,都能考这么高……我都不一定能考到八十五。”

  江淮想被夸,但薄渐真夸他了,还夸得这么夸张,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半信半疑地瞥过去:“你会考不到八十五?”

  “我都好久没做过电磁感应的题了,定理都忘了。”薄渐难得趴在课桌上,下巴颏抵着手腕,他拉拉江淮的校服:“题我都不会做,肯定没你考得好。”

  江淮皱起眉来,又在嘴上稍谦虚了一下:“没有,我也没考得多好……但你要是题都不会做,最好最近好好听听课,这次卷子上的题都是预习学案上出过的,也不难,你多下功夫……”

  物理课代表把没去讲台翻卷子的同学试卷都挨个发下来了。

  刚好发到薄渐。

  他递过来:“主席,你物理卷子。”

  江淮顺眼睇过去。

  100。

  “……”

  江淮静了。好半晌,他失去表情,拨拉开薄渐的手:“把手拿开,跟你不熟。”

  想给男朋友鼓吹自信,被卷子露馅的薄主席:“……”

  临放学前,江淮收到两条微信。

  江总的。

  “我今天的飞机,国内明天凌晨到,应该能在七点前到家。”

  “刚订的机票,昨天公司才批下假来。因为怕批不下假来回不去所以没和你早说。”

  江淮稍顿,回:“怎么突然要回来?”

  “放心不下你和江星星两个人在家。我是半个月前申的假。”

  江俪几乎一年都没有回过国。

  她年薪不低,B市房价国内前线,可把江淮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全款买下来对她来说也不是负担。只是她年轻穷惯了,她总怕她赚的钱不够多,养不起江淮。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城东旧区,过那种别人都轻贱她的日子。江淮也不能。

  江淮念书成绩不好没关系,她来铺前面的路。

  但江俪万万没想到,严松居然还有脸面回头纠缠她和江淮。

  她已经把江淮一个人扔在国内了,她不可能再把江淮一个人扔给严松。

  她这几年基本全年无休,这次申到一个月的假。

  -真正的强者:我没事,严松真没再找我了。

  江淮给她回消息。

  每次看见儿子这个昵称,江俪都想笑。

  没等江俪回,江淮又慢腾腾地发来几个字:

  -真正的强者:但你回来休息休息也挺好。

  放学铃响了。

  江淮抽出几本错题集和练习册塞进书包,拉上拉链,从桌肚拎出书包来。

  还没等他起身,薄渐忽然说:“你等等我。”

  江淮侧头:“今天有事?”

  “没事,顺路。”薄渐说。

  江淮:“……我家往东你家往西,谁跟你顺路?”

  薄渐:“从教学楼到校门口顺路。”

  江淮:“……”

  一打铃,赵天青头一个,火箭似的飞出后门,又“嘭”地关上。

  江淮同桌空下来,他瞟过周围,转个身坐过来,面对着薄渐。他摸了摸薄渐的钢笔,声音不大:“你今天不能来我家,我妈要回来。”

  薄渐瞥他:“你觉得我拿不出手么?”

  江淮:“……?”

  “男人都一个德性,喜新忘旧,朝三暮四,”薄主席叹气道,“和人好就只想着和人偷情,从来不想明媒正娶往家里……”

  江淮:“薄渐,不用的嘴可以捐掉。”

  薄主席敛口。

  他看江淮看了好一会儿,低笑出声:“拔x无情。”

  江淮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猛地通了。

  “……”

  “闭嘴。”

  临出校门分道扬镳前,薄渐像随口提到,偏过头来问:“最近严……你爸还来找过你么?”

  江淮不知道薄渐怎么突然想起严松,但他没什么好瞒的:“没,怎么了?”

  “没怎么。”薄渐勾勾他的手:“就是怕你烦心。明早见。”

  江淮凉飕飕地瞥过去:“今晚上别找我视频就明早见。”

  薄主席将将迈出校门口的脚一顿,又收回来,从善如流道:“哦,我忘了,今天晚上还要辅导你会考复习。”

  江淮:“……”

  阿财乖乖地呆在三年二班教室等江淮来接。

  江淮来得不算早,每次都要将近六点钟。但阿财班上还有几个家长工作忙的小同学,也和阿财一样乖乖地呆在教室里等爸爸妈妈下班来接。

  明诚小学是划区的公立小学,不少小同学的爸爸妈妈都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江淮靠在三年二班门口等,阿财自己装好书包,晃晃悠悠地从教室探头出来。

  他摸了一把阿财的头,把阿财的帽子拉上:“回家了,江总明天回来。”

  阿财一下子抬头:“!”

  “江总说她明天早上能到家。”阿财头一回这么主动,跟个小跟屁虫似的跟着江淮。江淮懒洋洋地微眯起眼:“江总请了一个月的假。”

  阿财:“!!”

  江俪不到六点到的家。

  阿财还在春秋大梦,江淮醒得早。他习惯早起晨练,一般五点多就起了。以前打抑制剂,晚上睡眠质量差,凌晨三四点钟就能醒。

  只是最近因为耽于学习,熬夜苦读,日渐体虚,起得越来越晚。

  江淮洗漱完,去厨房做了三份三明治。

  他咬着面包片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是去年夏天搬的家,江俪没有这套房子的钥匙。

  江淮打开门,江俪在门口。

  江俪拎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围着厚厚的羊毛围巾。江淮不随她,比起江淮,江星星都和她更像是亲母女。她有一张秀气的脸,眼角圆钝,江淮皮肤白是和她相像的,她有皱纹,可她是张不大显老的脸。

  “妈……”江淮出声。

  江俪费劲地把行李箱搬进门里,江淮搭过手:“我来吧。”

  “不用,不沉。”没有生分,也没有多余的寒暄,江俪把行李箱推到玄关,摘了围巾挂好,视频里她没得说,回了家就絮絮叨叨起来了:“我就知道你起得早,你以前四点多就爬起来了……你找的这个房子我看还不错,但咱一家三口,老租房子住也不像回事,正好我回来一个月,你星期六有空就和我一起去看看新房子吧,趁着我在家,选一套,把手续都办一办,新家可以先装修着,你们先继续住在这……”

  江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叼着面包片去给江俪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吃早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过了。”江俪接过水来:“在学校没有什么事吧?”

  其实没必要问。她回来前几天几乎天天都给江淮打电话,要问的都早问过了。

  但她这次回国,除了怕严松来找麻烦,还有别的打算。

  她想问问江淮高三的想法。

  “没。”江淮回。

  江俪笑了笑:“现在都三月了,等六月高考完,你们就是新高三了……你现在有目标吗?”

  江淮抬眼:“什么目标?”

  “准备考的学校。”

  江淮静了一会儿,从嘴里拿下面包片,半晌,他说:“T大?”

  江俪也静了。

  好半天,她镇定道:“江淮,你明年是高考,不是中考。”

  江淮没听明白:“嗯?”

  江俪:“你要学会长大。”

  “……?”

  作者有话要说:江淮:??

  补更。

  今天还有一更。

  我死了,卡文,从凌晨12点写到5点。纠正昨天作话,订V文满30w字返的营养液是隔日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