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提亲_娇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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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提亲

  一夜兵荒马乱,整个东厢人仰马翻。

  一盆盆血水从房间里端出来,银环端着盆的手都在颤抖。

  温宁待在里间,握着谢景辞微凉的手,声音有些发抖:“大夫,他怎么样了?”

  老大夫换完药,洗手的水都红了一盆。

  “侯爷本就是习武之人,又正在气头上,下手难免重了些。不过这位公子身强体健,应该没伤到筋骨,外敷加内服,先观察着一晚上再说吧。”大夫斟酌着说道。

  “好,我知道了,银环,你去拿药。”温宁绷着声音,竭力保持着冷静。

  只是待人一走,看着榻上伤痕累累的人,她还是止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仿佛失了太多的血,谢景辞面色有些苍白,又在高烧中,额上涌出了细密的汗珠。

  光是擦汗和拧帕子,一晚上便换了几盆水。温宁片刻都不敢合眼,生怕一闭上眼榻上的人就不在了。

  断断续续烧了一夜,平明的时候,谢景辞的高热终于退下,温宁这才松了口气,实在是累极,趴在他身边径直睡了过去。

  厢房和后院皆不安稳,忠毅侯这一晚也在辗转反侧。

  天色刚明,借着晨起打拳的借口,他还是转悠到了东厢房。

  只是当一进门,看清了那榻边相偎的两个人之时,好不容易忍下的怒气又被激了起来。

  当着他的面,他们就这般亲昵,府里人多眼杂的,万一再被传出去,她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一想到这里,忠毅候黑着脸,沉声吩咐到:“把姑娘带回后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一步!”

  银环屏着气,无奈之下只好照办。

  温宁睡得太沉,一觉径直睡到了下午。等她再醒来时,入眼是闺房的帐子,立即便有些心慌:“我怎么回来了?”

  银环正守在外间,一见她起了身连忙将人拉住:“姑娘,先吃点东西吧。”

  “不吃,没胃口。”温宁急急地回了一句,便要出去。

  人还伤痕累累地躺在哪里,她哪有什么心思吃东西。

  可一抬步,劳累过度的身体支撑不了她的心急,脚下一软,银环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温宁才没倒下去。

  “姑娘,世子那边有人守着呢,暂时没什么事,您先吃点东西吧,要不然世子没倒下,您就先倒下了!”银环好声好气地劝道。

  “那他醒了吗?”温宁稍稍站稳,便急切地问道。

  “快了,烧已经退了,听大夫说今晚若是不再烧下去,应该便能醒了。您现在着急也没用,不如先养好身体。”银环犹豫了一瞬,暂且没告诉她禁足的消息。

  听到他没事,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一点,温宁这才坐回了外间。

  洗漱完又勉强地用了一点清粥,待力气恢复了些,她便立即起身要去东厢。

  银环正在收拾碗碟,忽看见姑娘出了门去,这下彻底瞒不住了,只好叫住她:“姑娘,你不能去……”

  疾趋的脚步一顿,温宁心一沉,回身看她:“为什么?”

  银环支支吾吾,余光瞥向了院门,温宁回过头去,这才看见院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两个身材魁梧的守卫。

  刚走到院门,那两个守卫便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侯爷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准许,您不能离开这座院子。”

  父亲何时下了这样的命令?温宁捏着帕子,语气坚决:“让开!”

  “姑娘,请您回去!侯爷说如果您执意要出去,他便将世子挪出府去。”守卫态度恭敬,却寸步不让。

  挪出府去?那岂不是更加难见面了。何况他的伤怎么能受得了这么折腾……

  隔着一道门,温宁远远地凝视着那被深深草木掩盖的东厢,半晌,还是折回了脚步。

  “姑娘,您也别太心急,侯爷正在气头上,等他消了气,自然便会松口。”银环看着枯坐着的姑娘有些心疼。

  温宁坐在窗边,远远地看着被深深院门挡住的东厢,手中摩挲着那个扳指,久久没有出声。直到晚间银环端上了晚饭,她仍是那样静静的模样。

  “姑娘,您都坐了一个下午了,用点晚膳吧!老爷特地吩咐厨房给您做了开胃的山楂粥,还有几碟新鲜的时蔬,您多少用点。”银环劝说道。

  饭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温宁僵硬着脖子扫了一眼,忽然起身上了床榻。

  “我不吃,你告诉父亲,他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什么时候再用饭。”温宁淡淡地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干涩。

  “姑娘,您可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银环看着那抹削薄的身影着急地出声。

  然而无论她怎么劝,榻上的人已经不再回应,万般无奈之下,银环只得告诉了守卫。

  但出乎意料的是,大约是被气的狠了,这次忠毅侯也格外狠了心,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两边都在僵持,到了第二日,温宁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

  “连一口水也没喝?”听到银环的哭声,忠毅候沉下了脸。

  “没有,姑娘不吃不喝,也不肯说话。”银环万分着急,她从来没有见过姑娘这般决绝的模样。

  忠毅候沉默了一许久,他从来都不知道女儿文文弱弱的外表下有着这么一颗倔强的心。

  那个人真的那么好,值得她以死相逼?

  徘徊了许久,到底还是做父亲的最先沉不住气,忠毅候紧皱眉头亲自来了后院。

  英年失女又丧妻,忠毅侯无所凭寄,这么多年便一心扑在了战场上,风欺雪压,华发早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了许多。

  但平时他雷厉风行,性烈如火,很难让人看出脆弱和苍老来来。只是到了这种时候,仿佛一下子就被抽去了精气神,看起来衰老了不止十岁。

  “阿宁,父亲也不想逼你。”

  忠毅侯亲自端起了粥碗,放缓了声音,但榻上的人一直没有转身。

  相持了许久,他只好将粥碗放下。

  再出声,忠毅候嗓音已有些苍老:“论才能,谢景辞这个人确实没得说,便是到了如今,我还是有几分佩服的。但若是做女婿,做你的夫君,他心思太过深沉,你这样心性简单的,与他并不合适。”

  见榻上的人没反应,忠毅侯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姑且不论他本人的好与怀,单看他的家世,你若是嫁过去,将来势必要操持整个国公府,那样大的家业,父亲着实不舍得你吃苦。而且他的母亲出身显贵,父亲又身居高位,爹爹是怕你到时候受了委屈。”

  “之前的事,你年纪轻,一时被哄骗了也没什么大碍。咱们西境民风淳朴,你若是愿意留在这里,日后定然能找到个好儿郎。但切不可鬼迷心窍,被他的手段迷了眼。”忠毅侯苦口婆心,一字一句都是出自一个父亲最切实的考虑。

  静默了半晌,里侧终于传来了一丝回音。

  “爹爹,我没有鬼迷心窍,我是心甘情愿。”温宁转过身子,声音嘶哑。

  一看见她苍白的脸颊和干裂的唇,忠毅候立即心疼地给她递了杯温水。

  温宁摇了摇头,没有去接那杯水,反倒撑着手勉力直起了身子,倚在了靠枕上。

  “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知道他并不像看起来那般谦谦君子,但他心机深沉的一面也并未对我隐瞒。”

  往事历历在目,温宁迟疑了一瞬,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父亲,其实我骗了你。”

  父女连心,她的话一出口,忠毅候忽然微蜷着手指,端起了茶杯想要掩盖内心的不安。

  温宁轻轻地叹息一声:“我其实从来都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当初被拐之后也并没有被好心的商户收留,而且被卖到了江南的教坊里。遇见他,大概是我那些年所有坎坷中唯一的幸运。”

  “你……你说什么?”忠毅候端着杯子的手一僵,白瓷杯径直坠了地。

  像泼出来的水一样,温宁眼底晦暗,一点点把从前的事全都倒了出来。

  “是他帮我找到了你,否则我们父女这辈子恐怕都难以相见。”

  “也是他帮我遮掩了过去,免得我被人说些闲言碎语,免得被人看不起。”

  “每一次出事,都是他挡在前面,替我遮风挡雨。这一次你出了事,他也从未放弃过我,甚至不远千里,护送我回了这里,又上战场救了您。”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为我付出,这一次我也想勇敢一点。父亲,他真的很好,女儿从来没求过您什么,只有这一次,恳求你成全我们。”

  温宁说完,已经哑的说不出来话,只好深深地拜伏在了床沿。

  每说一句,忠毅候就像被刀子刮过了一遍,等温宁说完,他背对着站着,宽大的手撑在桌沿上,脊背都在微微颤抖。

  再转过来时,忠毅候眼眶通红,颤着手将女儿扶了起来:“阿宁,是父亲不好,父亲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一切都过去了,父亲,我从没怪过你,我也只是太心疼他。”温宁终于忍不住泪意,哭着扑进了父亲怀里。

  那么纤弱的身体,那么温柔的脾气,尽数是被十几年的生活逼出来的,他早该想到的……

  忠毅候万分愧疚,愧疚之余又不禁对救了她的人有几许改观。

  “父亲知道了。”忠毅候拍了拍她的背,声音微哑,“从今往后,有父亲护着你,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抗争和白日的坦白,温宁晚上再想出去时,门口的守卫已经撤了。

  一路去往东厢,也无人再拦,只是谢景辞仍是她离开前的那样。

  “他还没醒吗。不是说晚上不烧了就能醒过来的吗?”温宁坐在他榻前,轻声问着大夫。

  “昨夜的确是没再烧了,现在公子的伤口正在愈合中,可能是服了药的缘故,才迟迟未醒……最迟明天,公子一定能醒过来。”大夫诊了脉,认真地

  说道。

  有了大夫的话,温宁稍稍安了些心,拧了热帕子,替他擦擦身子。

  身上一清爽,谢景辞的睡容看起来也舒适了许多。

  他总是在奔波忙碌,这样长的休息,哪怕是昏迷,怕是也极为难得的。

  当揭开衣服,看到那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时,温宁的指尖都在颤抖,虚虚的笼罩在那刚愈合的疤痕上。

  “不疼,别哭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微弱低沉的声音。温宁身体一僵,视线移到谢景辞带着笑意的眼眸上,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你终于醒了?”积攒已久的情绪一外露,温宁哭的格外伤心,“我好担心你,我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没事了,不哭了。”谢景辞伸手想去抱抱她,但一抬手,牵扯到背上的伤痕,他的眉心又微微皱着。

  “别动。”温宁轻轻地将他的手放下,眼中满是忧心,“伤口刚愈合,万一再撕裂了怎么办?”

  “皮外伤而已,很快就过去了。”谢景辞扯着唇角,对她笑了笑。

  “你还笑!父亲当时下手那么重你为什么不躲?你知不知道我亲眼看见鞭子断了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温宁断断续续地哭着,一想起鲜血淋漓的场景还心有余悸。

  “岳父的鞭子,怎么能躲?只要能娶到你,便是再打断一根我也不会躲。”谢景辞指尖微抬,摸了摸她的发顶。

  “那也不行,你总不能不要命……”温宁声音哽咽。

  “嗯,我还要留着命跟你白头到老呢,怎么舍得放下你,除了最开始那气急了的三鞭,侯爷后来已经手下留情,刻意避开了伤处。”谢景辞见她仍是哭个不停,这才认真的解释道。

  “真的?”温宁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这才止住了哭声。

  “侯爷若是真想杀我,旁边有剑,又何须动鞭子?”谢景辞声音仍是没什么气力,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指尖。

  “可你还是伤的很重……”温宁一看到那又长又深的血痕便控制不住的心疼。

  “纸不包住火,何况我确实也有不对,与其等到事到临头了侯爷才发现,倒不如提前让他出出气。”谢景辞沉沉地说道。

  听见他的话,温宁低下了眸。其实在鞭子落下来之前,他如果把当初在江南救了她又帮她寻亲的事情说出来,父亲定然不会下这样狠的手。

  可他偏偏什么都没说,硬是由着父亲出气。

  温宁慢慢靠在了他身侧,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提从前那些事是为了在父亲面前保全我的颜面,也是不想揭开我的伤疤。”

  她声音很轻,眼睫贴着他的手面微微颤着。

  “可我不想你这么累,也不能总躲在你的身后,从前的事我已经跟父亲说了,好和坏我们都一起承担。”温宁抬起头,眼眸中映的全是他的面容。

  以她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比什么样的答应都更有分量。谢景辞喉头微动,侧着身子抱住了她。

  摇曳的烛影中,两个人静静地抱了许久,仿佛时间都凝滞在了这一刻。

  忠毅候再进来看到这一幕时,在外间站了许久。

  银环害怕侯爷生气,刚刚想进去劝一劝姑娘,却被侯爷摇着头制止住了。

  “让她好好歇一会儿吧。”忠毅候放低了声音。

  这两日她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在这里她起码能安下心来睡一会儿。

  里间,温宁不知不觉,仿佛许久没有休息了。离得近,一眼看见她眼底的乌青,谢景辞忍不住想轻轻吻一下。

  只是尚未低头,察觉到门外的一道紧盯着的视线,他又即刻直起了脖子。

  “侯爷。”谢景辞微微颔首,撑着手臂想支起来身子行礼。

  可还没起身,便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斥责:“不必行礼。”

  看到他的眼神落到了温宁身上,谢景辞搭在温宁肩上的手即刻收了回来。

  “阿宁是太累了才睡到了这里,等她一醒,我就让人送她回去。”谢景辞沉声说道。

  他说完,忠毅候仍是那副黑着脸不虞的神色。

  谢景辞斟酌了片刻,又退了一步:“若是侯爷仍不放心,那我就搬出府去。”

  “搬出去?你这样子怎么搬?”忠毅侯冷哼了一声。

  随即又气闷地道:“就在这里好好养着吧,万一再伤动骨的,我女儿的下半辈子怎么办,难不成还让她照顾你?再说你要是死了,她怕是连我这个爹都不认了!”

  虽然是气话,但谢景辞即刻便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终于等到松口,谢景辞素来冷静,这会儿却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那侯爷是答应把阿宁嫁给我了?”

  臭小子,忠毅候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非得逼他亲口说出来才行?

  可女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如水的眼睛看着他。

  “嗯。”忠毅候梗着脖子,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从鼻腔里挤出了一个气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大婚啦,啦啦啦

  这本正文部分也快完结啦,感谢宝

  们一路追到现在,等完结给大家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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