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_被恶魔一见钟情的种种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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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这种整洁一定来自于一次大范围高强度地清扫,这间屋子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冯队!快来!”下属站在楼梯口朝着冯越挥手。

  冯越将目光转向了二楼,根据屋子的布局来判断,这栋别墅的主卧正是二楼正对楼梯口的那一间,卧室似乎有新的发现……

  冯越摸了摸身侧的枪,三步并作两步窜上了楼。

  下属站在主卧门口向他汇报:“我们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受害者,还活着。”

  “那还等什么,叫救护车啊!”

  “冯队,人没事……哎,你进去看看吧!”下属推开门,示意他进去。

  冯越不明所以地挑起眉头,踏进了卧室。

  获救的受害者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眉目俊秀,身材瘦削,见冯越推门进去,不安地站起了身。

  冯越注意到,获救青年身上穿了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衬衫,双腿裸露在外,双手抱臂,抿着唇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冯越。

  青年裸露在外的肩膀和双腿上,留有许多暧昧的红痕,凡经过人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青年曾经经历过什么……冯越皱起眉头,忍不住爆了粗口,以往和别的同事交流时偶尔也听到这样的事件,但这确实是冯越经手的第一件涉及男性监禁性侵的案件。

  跟着冯越进门的人不少,众多的目光投在青年身上,即便不带恶意,也叫他难以承受,他惨白着脸,往床的方向退了一步,牵动了脚上链子的声音,冯越朝着响动的地方看过去,只见青年的脚踝上,系了一根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拴在床柱上,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察觉到青年的不自在,冯越清了清嗓子,让下属都退出去:“去去去,看什么看!活都干完了吗?”

  青年闻言,抬眼看向冯越,那个神情冯越并不陌生,他曾经在无数个经他的手救下的受害者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

  有个正准备退出去的女同事见状,脱下身上的外套,走过去罩到了青年身上:“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们是来救你。”

  青年沉默许久,最终反手扣住了罩到身上的警式外套:“……谢谢。”

  冯越等在门口,等一份鉴定报告,同时,也在等一个答案。

  他那位叫陈静的女同事,一路陪着被解救的受害者回到了局里。

  不知是因为陈静第一个上前安慰,还是因为陈静与施暴者截然不同的性别让他感到安全,那位名叫江离的受害者,对陈静表现出了不同于支队另外一部分人的信任和依赖。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冯越便嘱咐陈静暂时放下别的事情,先专心陪在江离身边,带他去做一个全身检查。

  在冯越第三次抬起手表看时间的时候。陈静终于出来了。

  “怎么样了?”冯越连忙问。

  “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创伤后应激障碍没得跑了。”陈静顿了顿,“头,这孩子是下水道案件唯一的幸存者。他对那些现场照片的反应剧烈,甚至在恐惧所有和我们侧写出的形象相似的男人,或者说,绝大多数男人。”

  “绝大多数男人?”

  “在这个案件里,加害者显然不止一个,但是可以确定基本上都是男性,他经历过什么你应该猜得出来,排除陌生男人,也不奇怪。”

  “那你问出案子的情况了吗?他有没有说起过这个凶手的去向?”

  “死了,凶手已经死了。”

  “什么?!”冯越难以置信:“怎么死的?怎么就死了?!”

  他们追查了那么久,排查了那么多线索,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幸存者,眼看着案件要有突破性的进展了,却告诉他,凶手死了?

  “这个可信吗?他不是pTSD了么?说的话可信?”冯越点了根烟,不太能够接受眼前的现实。

  “就是pTSD了才具有参考价值,起码证明他不是帮凶。”

  “凶手是怎么死的?尸体现在在哪儿?”

  “据说是被清理门户了……”

  “哈???”冯越一把抓下脸上用于维持他支队长气势,撑场子用的墨镜,一脸的难以置信,“那尸体呢?尸体在哪儿?!”

  “头,你还记得上个月那个等到烧成灰了才被发现的犬类繁育基地吗?”

  “你别告诉我……”冯越一脸的心如死灰。

  “据说,就是死那儿了。”陈静叹了口气,“那个地方说好听一点儿,地处城郊,人流量少,繁犬基地放在那不扰民。可说白了,就是荒山老林里的废弃建筑物,八百年都不会有人路过一次,等有人发现的时候,建筑物都烧成废墟了。”

  “操!”冯越抓着手里的墨镜就想摔,但电光石火之际突然想到这好歹是好几百块的东西,撒手的前一秒撤了力,手在空中划出一个较为优美的弧度,而后揣进了兜里,“咳咳,那什么,有没有说是什么人干的?”

  陈静摇了摇头:“他没说,只知道是个组织。”

  冯越沉默了片刻:“繁犬基地那边,即便已经是废墟了,也不能放过,再去查一下,带着技术队去。”

  “好,那头你呢?”

  “我……”冯越抬起头看向面前紧闭的房门,“我进去看看他。”

  ……

  冯越进门时,江离正在看着窗外发呆,他靠在床头支起的柔软枕头上,看起来安静而闲适。大概是听见了冯越推门而入的声音,他微微坐起身子,转过头来。看见冯越的瞬间,他有一些惊恐,到底是印证了陈静那个关于恐惧所有陌生男人的猜测,冯越可以明显看出他的慌张和退缩。但很快,江离似乎认出了冯越就是救了他的警官,他又努力地放松了下来。

  这种放松是很刻意的,一点儿都不自然,但你能清楚地看出他在努力。努力地克服眼前的恐惧,把最善意、最好的一面拿出来迎接冯越的到来。

  这种努力,仿佛废墟上盛放的娇花,看起来格格不入,却尤其触动人心。

  冯越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鼻头发酸。那是努力被认可,被信任的感觉。

  冯越没有试图靠近江离,而是拖了一个凳子,在屋子里距离江离最远的角落坐下。

  “你还好吗?”冯越问。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江离攥着被单,一面缓解自己的紧张,一面回答。

  冯越一时不知道这个话题该怎样接下去,因为对于江里这种经历了残酷杀戮的普通人而言,心灵上的伤害,远比肉体的疼痛来的深远。身体上的伤痕会随着时间逐渐康复,但心里划下的阴影,却并不会随着时间愈合。

  有的人甚至终其一生,都伴随着心灵上的伤痛。

  即便是能够从创伤之中走出来,在余生之中,仍会是不是感到阵阵余痛,而走不出来的人,可以残酷地说,这一辈子就此终结,从此碌碌无为,了了残生。

  冯越不知道眼前的青年,会得到哪一种结局。

  “警官,刚才陈警官已经问过我一些问题了,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我这脑子一片空白,记得起来的不多了,要不你来问,没准,还能想起点什么……”

  冯越点了点头,接过江离递过来的台阶,象征性地又问了几个问题。

  末了,江离问他:“警官,我这是安全了吗?这一切都结束了吗?”

  这个问题充满了仪式感,仿佛冯越回答了,这一切,就真的能画上句点,尘归尘土归土,那些令人阵痛的杀戮,与凡尘世事再不相扰。他也能回答他原本的人生轨道上,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冯越顿了顿,而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结束了,你安全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接下来,请你遗忘这些不愉快,像以前一样,好好地生活,好好地活着。”

  江离闻言,低头露出了一个近乎没有的笑容:“我父母过世得早,从小我就学会了依靠自己,不去期待别人,所以不怎么会失望。可真等遇到这种事情,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会期待能有人来救我,能有人来拉我一把……冯警官,谢谢你救了我。”

  冯越看着他,脑海里不知怎么,却浮现出了下水道里那一地的尸骸,他陷入了一阵沉默了。他想说对不起,如果我再快一点就好了,想说对不起,没能再早一些找到你们……

  但最终,他只能说:“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会好起来吗?警官,这一点其实我不太确定,被从那个男人手里带出来以后,我也算过了一段不需要面对死亡的和平日子,可我一宿一宿地做噩梦,梦见我泡在血海里,身边飘着她们的尸体,她们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我、怪我,怪我怎么能一个人独活。”

  “你在想什么!你能活下来才是最好的结果,那些姑娘都是些好姑娘,怎么会盼着你死。你要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我会保护你,无论那个背后的组织是什么,我一定会把他们给铲除掉,不会让任何一人枉死。”

  “无论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保护你,我可是人民的警察。”冯越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随后他双脚一并,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是他的誓言,也是他与组织一辈子纠缠的开始。

  兴许是冯越的那番话打动了江离,之后,这个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少年,突然变得配合起来。他强忍着不适,为警方复述了他从被俘到获救的整个过程,他所遭遇的、他所恐惧的……在那炼狱一般的下水道里所发生的一切。

  为了确保证言的准确性,冯越不得不要求江离数次复述他的经历,这对于江离而言是十分痛苦的过程,他甚至在复述的过程中多次呕吐,陈静恳求冯越不要再继续下去,但这个提议却被江离本人拒绝了。

  “除了这个,我不知道我还能为她们做点什么。”江离捂住脸,“……我对不起她们。”

  “你没有对不起她们,你能活下来,真的太好了。”陈静握住江离的手,轻声安慰,她知道很多像江离这样恶性案件的唯一幸存者,会对同一案件中的死难者产生愧疚感,这种愧疚感对于pTSD的治疗有害无利,因此她并没有赞同江离的话,而是肯定了他存活下来的意义,“只有你活着,我们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一些死者传达不了的信息才会被传递给我们……”

  江离放下双手,静静地注视着陈静,那双黑色的眸子宛如一潭死水,上面漂浮着名为愧疚、绝望和死寂的污垢:“……是吗?”

  “是的!没有人会怪你……因为你努力地活了下来,让一切大白于天下,她们应该谢谢你。”

  江离低下头,将脑袋再一次埋进掌心之中,湿热的眼泪顺着手腕淌下,落到了桌面上……

  而后,取证再次变得顺利起来。

  但是很快,冯越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江离在复述下水道以及犬类繁育基地里发生的事情时,很痛苦、很煎熬,但他能够坚持复述出来,他愿意与这段痛苦抗争,两人面对面时,冯越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对抗那段经历的决心,可对于江离从繁育基地脱险之后所经历的事情,他却不肯说了。

  那是源于他一个人的苦难,对于这段经历,他表现得尤为抗拒。

  考虑到江离曾经遭受过性侵的事实,冯越并没有一味地逼迫他复述这段自己不愿意直面的经历,而是挑着问了几个问题,毕竟冯越的目的是要找到隐藏在杀人狂背后的那个组织,而不是给已经pTSD的江离造成二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