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_被恶魔一见钟情的种种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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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沉芜在脑海之中,一夜翻腾,江离艰难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浮在漆黑的水面之上,随着水波一浮一沉。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很沉很重,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浮水的状态。

  既下不去,也上不来,脚下没有支持物,身边也没有悬浮物体可以借力,极目尽头,也没有一星半点礁石甚至是岛屿的踪迹。

  浮着浮着,江离心里就开始发慌。

  就在他力竭之时,一块浮木颤巍巍飘到他的附近,他心中狂喜,划动手脚,攀住了那截木头。接住木块的浮力,江离稍稍缓了口气。

  而后,他终于能够稍稍分神打量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

  说来也奇怪,他非常讨厌眼前黑黝黝的水……这一片沉甸甸的黑,明明能令他想起很多东西,可他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一般地浮现出了那个晚上,水缸裂开的缝隙,和缝隙中惨败腐烂的尸体。

  挥之不去。

  然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身下攀附着浮木,触感突然变了。

  那是一种黏腻湿软的触感,黑水带着大海特有的潮腥,蒙蔽了江离的嗅觉。但他心里仍十分清楚,这绝不是浮木该有的触感。

  他扭过头,看向身下的“浮木”,这本是一个即刻的动作,却在他的意识里拉长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画面的尽头,惨败和腐烂的尸体映入眼帘——仍是江离记忆中可怖的模样。

  江离张大了嘴,喉咙颤动。他以为他尖叫过,撕心裂肺地尖叫了,可黑水之下暗潮涌动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吞没了他的尖叫声。

  他扑腾着,推开身下的浮尸,茫然四顾。

  身边的黑水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一些死状惨烈的女尸,顺着女尸漂来的方向,江离看到了很多很多的尸体,有的他认不出来,但大多数都见过——这些尸体,属于那些被中年杀人狂残杀的姑娘。

  江离甚至看到了周雪——女孩被人用钝器剁掉了四肢,然后将她的手,插进了她敞开的腹腔之中……她睁着眼睛,绝望和空洞的目光随着她的漂流,从江离身上扫过……

  江离痛苦而绝望地在黑水中扑腾着,身体越来越沉重,而他也渐渐失去力气……即将被黑水淹没之际,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块浮木。

  不同于周遭可怖的尸体,那就是一块简简单单的浮木。

  形状十分扭曲,表明上布满了尖锐的刺。

  可江离仍旧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早就没得选了,这是他唯一的救赎啊!

  ……

  江离是被殷遇拍醒的,他整个人紧紧地攀附在殷遇的身体上,就像是攀附着梦中那唯一能够救赎自己的浮木一般。

  殷遇力道非比寻常,见江离缓不过神来,索性就着这个姿势起了身。

  “怎么了?做噩梦了?”殷遇一只手托住江离半悬空的身子,另一只手顺着江离的脊背,安抚他的情绪,“什么噩梦把我们宝宝吓成这样,要不要跟我说说?”

  江离将脑袋埋进殷遇的怀里,也不搭腔。

  “我小时候,我爷爷总跟我说,做了噩梦呀,说出来就不害怕了。”殷遇压低了声调,将嗓音刻意放缓,轻柔地哄着怀里的大宝贝。

  殷遇在组织里地位高,平日里有得是人赶着巴结他,话说一半就有人往下揣测深意,哪像现在,好话说了一通,说得口干舌燥,这怀里的宝贝也不肯赏脸给个回应。

  可怎么办?能怎么办,这可是是他千辛万苦讨回来的媳妇,殷先生暗暗叹了口气,抱着媳妇接着哄。

  又哄了半天,江离终于肯将脸从殷遇脖颈处露出来了。

  殷遇松了一口气,将人从怀里轻轻放到了床上:“做了什么噩梦?还是梦见洗手间那具尸体?”

  江离红着眼睛,没搭腔,眼巴巴地看着殷遇,像只红眼的兔子。

  半晌之后,江离幽幽地问了殷遇一句:“殷遇,人,真的可以背负着其他人的生命,继续前行吗?”

  “当然,足够强大之后,就会变得无所畏惧。”

  “可我不强大,我在害怕,就连闭上眼睛都在害怕,害怕她们责怪我为什么独自活了下来,害怕梦里那些尸体从此就扎根在我的梦里……”

  “我……”

  “殷遇,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是,我喜欢你。”

  “那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我想回家了。”江离仰起头,注视着站在床前的殷遇。

  “可是你已经嫁给我了,这里就是你的家。”殷遇半蹲下身子,与江离直视,“你不喜欢外面那伙人,我待会就打发他们走,连那些让你害怕的东西,一并统统带走。”

  江离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这种生活,我想回到我原本的生活里去,那里有我的朋友,我的工作,我赖以生存的一切……“

  殷遇捧起江离的脸,迫使他直视自己:“但是宝宝,你早就失去那一切了。我承认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可你终归会习惯的。你已经嫁给了我,以后,你生活里的所有空白,我都会填充完整的,待在这陪着我,好吗?”

  “我没有打算反悔,关于我嫁给你这件事……我只是,不想待在这里。”

  “抱歉,”殷遇探头在江离脸上落下一吻,“你总得习惯这一切。”

  “我回不去了吗?”

  “你会喜欢上这里的。”

  第二天,江离发现楼下的所有人连同那些令他不安的人体装饰品一同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明白,这是殷遇对他做出的让步,也是殷遇为了安抚他所做的努力。这不禁让江离心里萌生出些许小小的感动,但回家的诱惑令人难以抗拒,细小而脆弱的感动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江离对之前生活的向往。

  江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要逃,逃离这噩梦般的屋子和鸦片般的爱人。

  现在,这栋只有他和殷遇居住的房子,给了他机会。

  打定主意之后的几天,江离表现得十分平静,仿佛那天晚上和殷遇的争论从未存在过……仿佛他已经被彻底地说服,决定安安心心地待在爱人身边……

  渐渐的,殷遇放松了警惕,不再时刻将注意力放在江离身上,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这让江离有了更多独处和喘息的空间。

  江离开始有计划地观察殷遇的作息时间以及他出门的规律。很快,江离注意到,殷遇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开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出门,几个小时以后才回来,时间固定,作息规律,就像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样,偶尔还会带一些文件回来处理。那些文件,江离偷偷溜进书房里看过几眼,根据已知情况来分析,殷遇所属的那个组织似乎打算在这个城市之中建立一个用来掩人耳目的据点,对外形象大概是个公司,有正常的业务范畴和业务往来,需要殷遇这位地区负责人处理一些公司的日常事务。

  不出意外的话,殷遇每天都会到新据点巡视一番,确保据点在建立初期,不会出什么不该出的岔子。

  对于江离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趁次殷遇离家,江离抓住机会,开始在屋子里活动起来,他先是熟悉了每间房间的布局构造,紧接着,鼓起勇气,搜查了整个屋子。新任丈夫在言出必行这点上做得超乎预料地好,那些令江离感到恐惧与不适的装饰品,当真没有留下半件。

  江离不禁松了一口气,开始在屋子里仔细地搜索起来,他需要寻找一些小工具,来帮助他实施之后的逃跑计划。

  首先他需要一些钱。

  江离被那个中年杀人狂绑架残害,可罪魁祸首却早在几天之前就已经被法外制裁了。如果贸然报警的话,江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究竟是如何从那位杀人狂手中逃脱的。

  ——那么多人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江离自知,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警方和被害者家属们尖锐的质问。

  ——他苟且偷生,那些女孩的死,却成了他心底的伤痕,不会愈合,无法痊愈。充斥在他每一场梦境之中,痛斥他的独活。

  况且,出于对殷遇从变态连环杀人魔手中将自己救出的感激,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好感……很难去分辨这两种感情究竟哪一种更加深刻,但江离不愿意将殷遇一竿子与那群变态一块儿打翻。

  他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怀揣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江离静静地等待着合适的逃脱时机。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时机猝然来临之际,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殷遇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下午我要到北城区去办点事,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晚饭我已经做好了,放在冰箱里,都是你喜欢吃的,你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了。”

  江离咬着筷子尖,乖巧地点了点头。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暗潮涌动——这真的是逃离的合适时机吗?

  午休之后,殷遇出了门,江离目送他离开之后,就陷入了纠结之中——逃还是不逃?现在究竟是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对于江离来说,最为关键也是最为迫切的问题是,纵使殷遇宠他疼他,可这个男人确实没有在这间屋子里给他留下哪怕是一分钱。江离没有钱,又暂时不想报警,没带手机也记不住朋友的电话号码……他究竟要怎么才能回到自己的家?

  纠结之中,江离突然想起刚来的那天,他坐在殷遇的副驾驶位上,也是同现在一般纠结。来到这里之后,他曾无数次回想起那一天,设想他真的鼓起勇气打开门逃跑了,之后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他不知道如果那一天他鼓起勇气打开门的话,现在的他会面对怎么样的一个局面,但他想,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可能就不会再见到噩梦里的那双眼睛。

  所以这一次,他想要勇敢一点,无论结局如何。

  下定决心之后,江离立即行动了起来,逃跑所需的东西,他之前就一直陆续在准备,现在找起来也不麻烦。反倒是之前的犹豫不决瞻前顾后,耽搁了些时间。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江离发现殷遇每次出门的时间都不算长,虽说今天要到城北去办事,可殷遇脚程向来很快,行动又利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之前那么一耽搁,时间就显得十分紧迫了。

  江离从屋子里翻出了一个便于携带的水杯,灌满水,又从冰箱里拿了些食物放进从客房找到的背包里……

  即便这一次真的能够顺利地逃出去,江离也做好了应对最坏的状况的准备——他现在位于城南,而家在城北,他身上没有一分钱,也没有可以用来联络亲友的通讯工具。

  对于现代人而已,路程的远近似乎已经不再是困扰出行的因素,可现在,数十公里的路途却如同一道天堑,阻隔了江离回归的路。

  他设想过如何向路人求助,却也将如今世风日下的浮躁风气考虑了进去。万一真的没有人肯帮助他的话,即便是走,他也要走回去,而这些水和食物,能够给他一些信心。

  将所有能想到能用到的东西都放进背包里,江离抱起行囊,准备出发。临行之前,他给殷遇打了一个电话,一方面是为了确认殷遇的行程,确保出逃的万无一失,另一方面,或许可以当做是一个变相的告别。

  电话很快被接通,殷遇低沉悦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怎么了?”

  “你现在在城北吗?北城区有一家开了很多年的麻小店,在北荆路上,他们家的小龙虾超好吃,如果你路过附近的话,能给我带一份回来吗?”那家店江离其实并不经常光顾,因为小龙虾味道确实不错,江离每次路过,都能看见那儿排了老长老长的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