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二_精打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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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让你笑……”

  我拉着他的手,将手背上的护手霜胡乱地抹在他手上,然后几下揉开。他的手很凉,皮肤僵硬粗糙,白色的膏状物填进他手部皮肤沟壑般的纹理中,像是某种凝固的脂类。着实是挤出来太多了,我给他涂护手霜的过程中,自己的手上也沾了一层。韩暮雨没有挣扎,还是那副欠扁的表情看着我,任由四只手纠缠在一起,搅动出浓烈的香气,揉搓出滑腻的触感,滑得抓不住,却又腻得粘在一起。护手霜太厚而且手的温度太低,皮肤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吸收,最后,就那么油乎乎的布满两双手。韩暮雨撑开手指,瞧着那些连指甲缝都填充满了的白色膏体,不满地看向我,拿眼神提醒我我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幼稚无聊的事儿。我有点儿澹尚ψ虐咽种竿淝斓剿媲埃跋癫幌袷钦毫松忱吹募ψψ樱俊

  “不像……”他很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

  活跃气氛,懂不懂啊?配合一下会死吗?

  我心里抱怨的时候,他已经把旁边的电热扇拉近了些,一双手凑过去就着热乎乎的风烤起来,“你也烤一下儿吧”,他说。

  四只手在电热扇红通通的背景下来回翻转。由于温度的升高,护手霜的香气更加甜腻浓郁。我似乎感觉到那些膏体悄然融化,缓缓渗进皮肤里层,看着自己油呲呲的手,我忽然想起夏天街边大排档里那些放在炭火上烧烤的鸡翅。

  “安然,”韩暮雨忽然出声,把他的手跟我的并排放在一块儿,“你这手不愧是摸键盘的,细致得不像男人!”

  我斜了他一眼。不像男人?你会不会说话啊?就算我的手有点瘦有点白,那也不至于不像男人吧?哦,都像你的手似的,指节明显,酱猪蹄色儿,表面砂纸一般才叫男人是吗?

  好吧,跟他的爪子相比,我的手确实是精致了点儿。不跟你比了行了吧,我默默地把手收回来。韩暮雨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在我想开口新话题的时候,忽然说,“那个,安然。”

  “啊?”

  “我的意思是,你的手挺秀气的,跟你人似的。”

  “哦?”我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我手不像男人,人也不像男人是吗?”

  他一愣,我已经忿忿地去抓他脖子,“韩暮雨,没你这么糟改人的!”

  手刚触到他的衣领,就被他抓住了。他手劲儿很大,跟钳子似的攥得我手腕死疼,“不是,安然,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可是,我想找茬你有办法吗?我忍着腕上骨头快要碎掉的钳制力度,继续不依不饶,“那你什么意思,啊?”

  他显然被我的无理取闹搞得有点懵。回头想想,枉我一直标榜自己七尺男儿,却跟个小丫头片子似的为了一半句话炸毛儿,都不够丢人的。

  后来他放松了手上的力气,却没有放开我的腕子,他看着我满脸虚伪的愤怒,用一种温柔叹息的语气说道:“安然,你看你这脾气……我没有那么说……我的意思是……”

  “……”我安静下来看着他,心里却隐隐期待。

  你想说什么,说什么都可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任何的,关于我的。

  可是,我心里一阵扑腾之后,却看到韩暮雨眉毛一塌,说了这么句让人想死的话,“……我的意思……其实我没什么意思,就那么一说……”

  好吧,我就知道,我已经在自作多情的路上走得太远了。

  看我不再得瑟,韩暮雨放开了我的手。手腕上被他握得热辣辣,还有护手霜的粘腻感。

  “你那个工友呢?”我问。

  “去超市了,说要买点东西带回家过年。”韩暮雨说完,想起什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两块阿尔卑斯糖递给我,“这是他昨天给的……”

  我拿了一块,边用滑溜溜的手指跟塑料包装较劲,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他想了想,“先干满这个月吧!老板说下个月会涨工资,我也在想要不要多干些日子……”

  “恩,涨工资就多干两天!”我随口说,却不小心透露了自己的心思,我是不愿意他回家的。

  韩暮雨“恩”了一声也没在意,却接过了我手里撒泼打滚的糖。

  “就是担心到时候,火车票不太好买!”他轻轻松松地就撕开了糖纸。

  “哦,那个别担心,我认识车站卖票的人,你想什么时候走跟我说一声儿,保证有座票。”我胸脯拍得啪啪响。

  韩暮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

  “真的,骗你我有钱赚吗?”

  “那就好了……”他把剥开的糖送到我嘴边,“那样我就能多干半个月!”

  我就着他的手把糖咬到嘴里,青苹果口味的香甜在舌尖扩散开来。我乐得眉开眼笑,从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美好的糖果,每一丝甜蜜都能渗进身体的某处,要是有人现在咬我一口他一定会发现,我整个人都甜透了。

  韩暮雨看我笑得诡异,说道:“安然,我觉得你还挺适合在银行工作的……”

  “恩?为啥?”

  “你那么爱笑……”

  我没法儿跟他说是因为对着他我才乐得出来,所以,我干脆地点点头,“我那是没心没肺……”

  “……还那么有趣。”

  “我那是不着四六。”

  没在意我的插科打诨,他很认真地说:“安然,谢谢你。你总是送我东西,可是我却没什么能给你。”

  “有啊,怎么没有!”我的真话顺嘴就溜达出来了。

  他疑惑着看过自己周身,说道:“我这里全部家当哪有拿得出手的,唯一一件新毛衣还是你给的。”

  “我说了你也不见得给我!”我毫不做作地叹气,我说了,你也不会给我的。

  “说吧,想要什么?”他扬起坦荡明澈的目光,“但凡我有!”

  我想我有点不清醒,因为他说话时认真的表情,那表情让我觉得这话是真的,让我觉得只要我开口,就可以问他索取任何我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无论多不可思议。

  别这样行不,别让我以为幻想可以实现。

  就在堵在喉咙里的话差点冲口而出时,忽然,眼前一黑。

  停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