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提防_为臣(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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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提防

  杨昪听她这么说,面色才缓和些。

  不过他很快又想起华阳县主对他莫名的敌意,一时绷住下巴。

  一直这样肯定是不行的,郑嘉禾与她母亲虽然分离多年,但关系不差,看她们相处时的状态就能看出来。

  他不能像无视王崇智一样无视郑嫣。

  想了想,他说:“改日我和你一起去郑府,登门拜访。”

  郑嘉禾抬眼看他,眸中掠过一丝思量。

  现在他们两人的传言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许多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看他们的时候,也会露出一些异样的目光,虽然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表现出来,但还是能察觉到的。

  郑源却是个例外。

  他从前对秦王就很疏离,如今依然。但与其说是因为他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不如说是,他根本就没把郑嘉禾与杨昪的这段关系放在心上。

  他们郑家,郑源,还有郑嘉禾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舅郑卓,都对这段关系保持一种漠然的态度,游离在外,仿佛根本就不曾知道似的。而刚回长安的郑嫣就更不友好了,她简直是把偏见和敌意写在了脸上。

  杨昪自然能察觉到。

  所以他提出登门拜访,有点想得到认可的意思。

  郑嘉禾垂下眼睫,语调轻飘飘的:“不必了吧?”

  她阿公阿娘对杨昪什么态度,她还是知道的,何必硬把他们凑到一起,闹得难看了多不好。

  今天和阿娘说话让杨昪听到了是个意外,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她伸手挠了挠杨昪的下巴,把头靠在了他的颈侧:“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我不想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杨昪沉声:“那毕竟是你的家人……”

  郑嘉禾顺口道:“我们又不会成婚。”

  马车内突然安静下来。

  而杨昪的身体僵住,他松开揽住郑嘉禾肩膀的手,垂目看到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顶,语调僵硬:“阿禾,你什么意思?”

  他一手握拳,放在膝盖上

  ,有轻微的颤抖。他在竭力控制着声调,才能强压下那从内心中涌上来的、差点就止不住的怒意。

  “因为不能成婚,所以我就活该被你的家人漠视,连上门拜访都不配吗?”

  郑嘉禾被迫坐直身体,目中闪过一丝懊恼神色。

  她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那句话的确是事实,但她不该说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嘉禾两手握住他的拳头,安抚性地捏了捏,“只是觉得对你来说有些麻烦。你不必为了我去向我的家人示好,反正我又不会根据他们对你的看法就改变什么。”

  她又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划过他的侧脸,声调一如往常:“你怎么能想这么多呢?”

  杨昪一把抓握住她的手腕,拉到唇边轻咬了下她的指尖。

  她说的是真的最好。

  杨昪道:“我不嫌麻烦,你只说行还是不行。”

  “……好吧,”郑嘉禾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你一定要坚持的话,过几日我们就去一趟好了。”

  杨昪又把她拉到了怀里。

  他的愤怒被安抚了。但他知道郑嘉禾说的是事实,一个让他觉得难堪、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事实。

  难道他们这一生,都只能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持续下去吗?

  太后的确不能下嫁一个亲王。

  但,如果她不再是太后,他也不再是亲王呢?

  ……

  郑府。

  邵煜敲响了后门。

  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厮前来开门,他看见门前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和一个带着帷帽的女人,不禁愣了愣:“你们找谁?”

  郑嫣上前,递给小厮一个牌子:“把这个交给郑公,他就知道了。”

  小厮懵懵地接过牌子,没看出个所以然,对他们说了句:“那你们等等。”就转身往正院里跑。

  郑源却还没回来。小厮想了想,转了步子去找郑卓。

  “郎君,外头有两个人要找郑公,他们给了这个东西。”

  把牌子举高递过去。

  郑卓正站在廊下逗鸟呢,闻声也没理人,等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随意把牌子接了过来,举到眼前一看。

  “啊!”

  郑卓惊讶出声。

  这不是他姐姐的牌子吗?

  “来人在哪?”郑卓正色问。

  “还在后门那里等着呢。”

  “速速随我过去!”

  郑卓将牌子握在手心,然后快速朝后门那边走去,夏季的天闷热,走到后门处,就出了一身的汗。

  正看到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身材高挑,而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请问……”

  郑卓刚一开口,就见那两人转过身来,而女子摘下帷帽,对他露出了真容。

  郑卓猛然愣住。

  郑嫣上前一步,含笑道:“外面人多眼杂,我们进去说吧。”

  ……

  郑卓的夫人何巧兰神色复杂地站在房门外,她能隐约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的说话声。即使相隔多年,她也能认出来,这是华阳县主回来了……

  华阳县主居然没死!

  当年华阳县主也是名动长安的人物,不仅生得很好看,还饱读诗书,满腹才华。连景宗皇帝都对她另眼相待,甚至还有传言说,景宗皇帝曾想让她入宫,被她拒绝,而景宗皇帝竟也没恼。

  何巧兰知道华阳县主能耐不小,她没死,还回来了,对郑家来说当然是好事,可对她的丈夫来说,就不一定了……

  原本郑卓就不受待见,现在郑公最疼爱的女儿回来了,郑卓在府里的地位可就更不好说了!

  她早就担心过这种事,盼着丈夫能多与太后亲近,可他就是个榆木脑袋,这么久了也不做出什么实际行动,眼睁睁放着与太后这么近的关系不处,真是个顶顶的傻子!

  何巧兰绞着帕子,思量半晌,暗暗有了些计划。

  郑嫣打开房门。

  何巧兰迎上去,面上挂着亲和的笑:“阿姐回来了?提前也没个消息,要不然我就能让人帮着收拾一下,你从前住的那个院子,父亲从不让人动,一

  应布局摆设,还跟你走……你离开长安的时候一样呢。”

  郑嫣颔首:“有劳弟妹。”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邵煜,道:“这是我在外面收的学生,他在长安暂时没地方住,就先让他住我旁边的那个院子吧,等过段时间,我安顿好了,把他送去国子监。”

  何巧兰一一应下,却忍不住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眼邵煜。

  这少年看起来年纪还挺小的,估计跟自己的女儿郑婉差不多大。可到底是个男子,华阳县主就这样把他安置到她旁边的院子,也真是不避嫌。

  邵煜察觉到何巧兰的目光,朝她看过去,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有些质朴、又有些憨厚的笑。

  何巧兰连忙躲开目光。

  她又道:“阿姐既然回来了,不如这两日在府中设宴,把长安城的夫人、娘子们都请过来,也好叫他们知道。”

  她想得很简单,既然自己的丈夫不争气,不知道跟太后处好关系,那就她自己亲自来,同为女子,能说的话也多些。

  谁知郑嫣却摇了摇头,笑道:“我正是想与弟妹交代,我回来的事,暂时还不打算让外人知晓。我已经见过嘉嘉了,等一会儿父亲回来再见见他,之后啊,你们就还假装府里没我这个人就行。”

  何巧兰一懵,这又是为什么?

  不过她深知不能多问的道理,于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

  郑嫣回到长安,在郑家住下,虽然没有外人得知,但显然,郑源非常高兴,这几日,他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连在朝会上怼人的情况都少了。

  惹得不明真相的大臣们都以为,丧妻十多年后宅清净的郑源,是不是又迎来了第二春。

  朝会结束,郑嘉禾把郑源叫到偏殿说话。

  “阿娘这几日在家中待得还习惯吧?”

  郑源胡子一翘,气呼呼地:“她住了几十年!所有摆设我都没让人动,这还能不习惯?”

  郑嘉禾莞尔:“那阿娘最近又忙什么呢?”

  郑源道:“忙着把她那个学

  生送进国子监。我也是不明白了,明明她出个面,或者让我跟人说一声,就能达成的事,非要磋磨着她那个学生,让他去报名什么国子监开放给普通百姓的考试,考过了才能进。”

  “阿娘大概是想考验他吧,”郑嘉禾回忆着当初在茶馆时母女二人说的话,“那个学生是她在回长安的路上收的,可能她想再通过考试确认一下他的水平。”

  郑源皱了皱眉,喝口凉茶:“随她去吧!懒得管她那么多。”

  郑嘉禾看着阿公面上嫌弃,眼神里却藏不住的爱护之意,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说到正题:“阿公,过两天我要跟秦王一起去府中拜访。”

  郑源一愣,放下杯盏,看向她微眯了眯眼:“你带他来府中做什么?”

  郑嘉禾道:“上次在大街上碰见阿娘,他就在我身边,所以也知道了阿娘的事。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回府看看你们。”

  郑源默然不语。

  “阿公,”郑嘉禾唤了声,“我目前还没打算与他结束呢。”

  言下之意就是,面子功夫还得做做。

  郑源脸色不太好看,过了会儿,他问郑嘉禾:“你派去北地那边的人,有消息了吗?”

  郑嘉禾颔首:“有了。”

  她已经将杨昪在西北三年的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

  那所有忠于杨昪的将领,都在她的监视之下,每隔半月,即送一封信回来,提防着所有可能的异动。

  只要再给她半年时间,她找到机会,把这些人一一调动、分散……

  他就再没有掌控她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