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鬼帽子_鬼吹灯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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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鬼帽子

  第298章鬼帽子

  看罢了宅内,一无所获,只好到外边再看,星云土物亿兆万千,自然造化无奇不有,现在只看了阳宅格局又怎能猜得到,只好即刻动身去山上纵览全盘,自然便见分晓。当下要求去高处观望,马宅后边有片山坡,胡先生随马六河带人上了山,登高俯视下来,只见好一片“山明水秀、龙飞凤舞”的风水宝地。

  据说过了这片山,有个阴晦沉积的去处,以前盖过“城隍庙”,又名“淤泥庙”,后来毁与战火了,因为庙前有条“淤泥河”,所以才得此名,是由于这河中是半水半泥,也不管是涝是旱,这条河始终都有这么多烂泥,近年来河水流量逐渐变少,原本一条数丈宽的河流,又被淤泥分割成若干段,只有在雨水最大的时候,才偶尔连成一片。河床则全是一丛丛几尺高的乱草,有那些不明究竟的外地人,路过的时候想在河边喝口水洗把脸什么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如果一脚踩到草下的泥潭,往往就陷在淤泥中丢了性命,谁也说不清这“淤泥河”陷死过多少人。只是这条河由于死人太多,除了河道最中间极窄一段的水质还算说得过去,大部分河道中一年四季都流着黑水,散发着一股股强烈的腐臭。

  可淤泥庙旧址离此甚远,与马宅根本不在一条地脉上,马六河见金点胡先生始终没瞧出什么名堂,心中更觉忐忑,就问他此地如何?究竟是吉是凶?不禁抱怨师傅传下来的半本风水秘术现在已经式微,八成是前几辈人传漏了什么,只留下半本残书,要不然怎么会不太准确呢?

  最后胡先生无奈地说:“端的是块贵不可言的风水宝地,可为何……”说着话突然停下,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竟已变了颜色,惊呼一声:“果然凶险!”

  马六河被胡先生吓了一跳,知道多半是找出家中“触凶犯煞”的根源了,忙问:“先生何出此言?哪里凶险?”

  胡先生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说:“若非被我瞧破,你马家满门的男女老幼,都要到阴间做鬼去了。”

  马六河对风水之说信入骨髓,闻听此言,心下更是骇异无比:“咱家这风水宝地,怎会有如此凶险的运势?”

  胡先生指着山下对马六河说,你且用眼细看,马宅西侧的高山象个什么?马六河顺着手指看去,只见自家宅院后面有座秀丽葱郁的山峰,平时也见得惯了,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怎样,但此刻加意端详起来,不觉也是一声惊呼:“分明象是一顶帽子,这是……是戏文里判官的帽子啊。”

  胡先生说,那山峰上窄下丰,高处两峰相对耸立如锥,山形避阳取阴,恰好笼罩马宅,此种形势在风水里有个俗名,唤作“鬼帽子”,也难怪阁下家里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因为这正是条森罗殿前判官收冥钱的财路,你这座宅子哪里都好,造得没有半点问题,只是扣在“鬼帽子”下,岂不是把此宅当做了阴宅冥府?恕我直言,不出三年,马老爷您家里就要死得鸡犬不剩了。

  马六河惊得魂不附体,当场揪住胡先生恳求道:“先生务必救救我全家老小,不管要废多少钱财,尽管开口。”

  胡先生宽慰他道:“马老爷倒是用不着担惊受怕,拼着舍了此宅,你全家搬走就是了,现在走还为时不晚。”

  马六河心里可舍不得这块纳财的宝地,眼珠子转了两转,央求胡先生道:“建造这座大宅虽然花费不小,但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那鬼帽子明明是片聚财的好风水,怎好使它寂寞无用,还求先生帮着想个妙法儿,周全我马家守住这条财脉。”

  随后马六河又拿出几根金条,软磨硬泡让胡先生再出良策,那胡先生随师学艺之时,就已知道一句古谚——“山川尔能语,葬师无食所;药草尔能语,医师无食所”,风水之说不应过分迷信,但古代先贤至圣也曾常谈“天人相应之理”,有时候山川地理似乎确实能够左右吉凶祸福,所以胡先生总认为风水一道并非虚妄无用,也时常考虑给自己找块风水宝地,等到百年之后,荫福家门子孙。

  架不住马六河苦苦哀求,胡先生只得同意,其实要想留住“鬼帽子”这条财脉,倒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只须阴阳颠倒即可,先把阳宅舍了,然后再牵祖坟过来埋葬于此,马家的生意仍会越做越发达。

  马六河喜出望外,心花怒放,一张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连赞胡先生不愧是“金点”中的高人,省里的名家都请遍了,谁也没看出马宅哪里凡了凶煞,可胡先生是火眼金睛,在山上一眼就能窥破玄机,真是神仙般的本领,遇到如此高人,必是该当咱马家气数不绝。

  马六河对举家兴衰之事不敢有半分怠慢,当下请胡先生在镇上最好的地方住了,派专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面让他帮忙指划地脉穴道,一面举家搬迁离了新宅。

  正值马老太爷刚刚去世周年,择个黄道吉日,集合人手挖开坟墓,为防尸变,还准备了相应的墨师器械,以前的人们比较迷信,出去发掘古冢,或是移坟动墓,都担心遇到尸变之事,为了克制棺中僵尸,所以会带着木匠的墨斗,墨斗和墨绳是划线用的,在民间有种非常普遍的观点:“墨线陈诚,不可欺以曲直。”墨线只能打直线,它可以说是墨师的宝物,使用的年头越多也就越宝贵,墨线是正与直的象征,自古以来邪不压正。诸如钨工之刀具、石匠的锥子,墨师的尺、绳、斧、刨之物都有类似的作用,可以镇压妖邪怪异,凡是房舍中屋梁柱角以及各种木器无故爆裂有声,都是因为墨绳刨刮未净,其日久化为精灵自鸣,当然这都是传说,也未有确实的依据。

  另外还要准备一些前清的铜钱,在挖坟见到棺材之后,棺盖上要压几十枚铜钱,外面还要设两道绊脚绳,就是防止它乍尸弹起撞破棺材。压棺的铜钱又叫千斤一文,据说这样做可以隔绝尸身电气,另外说铜钱是官钱,压住了僵尸就起不来。方术之士更认为古钱花押为官印,可破圆光,至于这花押的传说就众说纷纭了,传说古时有妙手空空者,不用探囊,便能取财于千里之外,所以凡是大户人家都要在银库中放一锭带官府花押的老钱或元宝,称为“押库”,这样就不会被盗了,而且花押古钱也能僻邪,年代越久越好。

  按当地的丧葬风俗,牵坟移棺的时候还要最注意“避口”,这并不是指绿林道上的黑话,古墓是死者的领地,活人来找死人,必须得想点借口让自己安心,于是硬给自己增加了许多忌讳,“避口”便是口头上的忌讳,最忌说诸如:“死、尸、阴、冥、逃、坟、墓。”之类的字眼,认为这些字太不吉利,在交谈的时候都要尽量绕开。棺材二字发音同官财,所以并不需要避口,似此种种繁杂的乡俗规矩,胡先生都是向来熟知的,指点起来皆有章法。

  最后在夜间,按规矩请来道士念咒安魂,孙男弟女们烧香磕罢了头,方才吊出棺材,灵幡明灯引路,黄牛白马拉车,把装敛马老太爷尸骸的棺材,运到“鬼帽子”风水宝地重新入土为安。

  “棺材”是冥葬之事的核心,因为旧社会迷信风水,认为地有吉地凶地,星有善星恶星,如果找到一块吉壤作为祖坟,埋葬先人尸骨,后世子孙就可以借着风水龙气发迹,家族兴旺又不外乎“当官、赚钱”,“棺材”与“官财”同音,取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迁动阴宅祖坟,是非同小可之举,而且马家颇有财势,惊动了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们都来看热闹,一时间观者如墙。

  原本的宅院已经基本上拆掉了,墓址也已选好,但为防止走了阴宅里的龙气,在棺材运到之前并没有破土,等马老太爷的棺材运到地方,马六河立刻命人动手挖开坟土,自古都是崇尚深埋厚葬,棺材在地下埋得越深越好,只有穷人的坟才浅,不出半个月都得被野狗刨开。

  那马家虽然有得是钱,但毕竟不是贵族,民国时期也不再有人在地底修筑冥室,只是要挖个深坑落葬,十几个大小伙子轮流开挖,这坑挖的比房屋地基打的还要深,眼深浅就要合适了,却突然挖到一块石碑。

  众人皆觉惊奇,这穴位乃是金点胡先生所指,怎么地层里不是吉壤,竟是岩石?那胡先生在旁冷眼相看,也觉得奇怪莫名,心想这回可失策了,怎么不偏不斜点了这么个石穴?怕是要当场出丑卖乖,正寻思着要找机会开溜,却见马六河面沉如水,阴着个脸走到胡先生身边,让他到前边看看,为什么穴眼底下会有岩石?

  其实马六河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宅子也拆了,祖坟也刨了,却在墓穴中挖到岩石,自然怀疑胡先生是江湖骗子,他自持与官面上相熟,横行霸道惯了,弄死个把老百姓不算回事,当时就想要把胡先生活埋在坑中。

  胡先生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当初开什么卦铺充什么金点,老老实实给地主家放羊也是好的,现在落个活埋的下场,自做孽不可活,也只好认命了,在众人相逼之下,愁眉苦脸一步三挪的蹭到坟坑前,脑子里不断盘算着——如何能捏个大谎儿出来保全性命。

  可临时抱佛脚,哪有办法可想?正没奈何的时候,却听挖土刨坑的几名长工大呼小叫,说是挖到的石头上有字迹,似乎是一截石碑,马六河赶紧叫人把石碑掘上来。

  人多手快好办事,不消片刻,就将那石碑搬到坟坑外边,众人抚去泥土一看,见碑面上阴刻着六个大字,当时许多人围拢过来观看,识文断字之辈多能认得,众口纷纷念道:“居此绝……葬此吉。”

  马六河拨开众人连看了数遍,惊得半晌合不拢嘴来,咕咚一声给胡先生跪倒在地,磕头称谢不已:“先生真乃神术!我马六河今日算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胡先生本以为这回必被当场活埋填坑了,不想竟有如此奇遇,此地从未有人造过阴阳宅,土中所埋必是古之遗存,万没料到如此应验,他也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更觉《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言之有物,不是等闲的江湖伎俩可比。

  其时围观者人山人海,人人都拿胡先生当半仙看待,直如众星捧月一般,胡先生自觉飘飘然起来,心中窃喜,表面上却不敢轻易流露,只捡些场面话前来支应,当下主持为马老太爷落棺下葬,回家时得了好些财帛谢礼。

  此后胡先生声名远扬,提起金点胡先生,知道的都要挑一挑大拇指,赞他一声“神术金指”,但树大招风,渐渐就有许多贼人盯上了胡家,想绑了他去寻龙脉盗墓。

  胡先生自我膨胀了一段时日,见一伙伙响马剧盗不断找上门来,也不得不收敛起来,得敷衍处便敷衍,能躲避时就躲避,但他自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留在城里“打卦相地”,早晚要惹大祸,自己脑袋掉了不要紧,家里妻儿谁来养活?

  于是胡先生卷了金银细软,举家出奔,他本就不是湖南人,说走就走,并不任何牵挂,过了两年,赶上时局艰难,手头有点吃紧,想起还有一匣子“元大头”埋在洞庭湖边的秘密所在,那是当年家境富裕时备着救急用的,先前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上,现在急需要用,便化了妆易容改扮成客商回去拿钱。

  胡先生小心谨慎,处处躲人儿目,他又熟悉路途,没废吹灰之力,便轻易取回钱匣,准备带着钱回家的时候,忽然想起马六河来了,心想那年给他相取了“鬼帽子”阴财地脉,此时马家必定更兴旺了,何不前去叙谈一回,说不定能再得些好处。

  他打定主意就绕道去找马六河,谁知一到地方就傻了,马家满门都已死绝,连马老太爷的坟墓都教散盗给刨了,胡先生觉得此事出乎意外,心里不免嘀咕:“莫不是我地脉相得不准,竟把马六河一家都给害了?”可是转念一想:“不能够啊,那坟址中挖出古代石碑,分明写着居此绝、葬此吉,说明古人早已认出这块风水宝地了,又不是有人动了手脚,怎会有错?”

  胡先生满心疑虑,此事关系一家大户人家的几十口子性命,不打听明白了回家也睡不安稳,当即在附近套取“舌漏”,终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结果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原来马六河家牵动了阴阳二宅,果然是生意更加兴隆,买卖做的如日在天,钱财好似流水般赚进库里,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忽有一日,家里的水井被人投了毒,一发药死了几十口子,虽然家里有钱,但死得人太多,仓促间连棺材都置办不齐。

  马六河大骂胡先生是个神棍,这顶鬼帽子仍然戴在马家活人的头上摘不掉了,他怒气冲冲带着人去城里砸胡先生的铺子,那时候相地的金点胡先生已经不知所踪了。

  马六河遍寻无果,只得打道回府,他是乘船从湖上走水路回去的,不想途中一阵风浪翻起,打沉了坐船,一众人等全喂了龙鱼水族,没有半个活命,马六河诺大个家族,竟就此死了个干干净净。

  当时战乱频繁,马老太爷的坟墓是座新坟,等于是桩明面上摆放的金银,湘阴的大股响马散伙后,就有不少人就地做了散盗,有百十号人戴着武器流窜过来,明目张胆的挖了这座坟墓,把马老太爷陪葬的东西掠取一空。

  当时厚葬之风已衰,但还是流行给死人放压口钱,嘴里含着银元和铜钱,而马家又是财大气粗,棺中着实有些阔绰硬气的事物,死尸的衣服不用说了,单是那烟袋的殷红玉嘴,就能值几百块现大洋,最后连马老太爷嘴里镶嵌的几颗金牙都给拔了,方才砸棺毁尸扬长而去,其状惨不可言。

  后来又有数伙规模更小的民间散盗,以及附近的一些山民前来“滤坑”,坟坑是越挖越大,底下没动过土的地方,又露出一块石碑,那些好事的人们,都来看过,见那截新出土的碑面上,也有六个大字——“义者吉,不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