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鸦杀_笼中之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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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鸦杀

  从没见过高嘉曈流露出这么多情绪。

  但想到她从小光鲜亮丽的童星之路,在高中不得不蛰伏的三年,却在终于复出时与一部国际巨作失之交臂,而那部巨作又几乎是稳稳当当地落入自己口袋中……

  先前苏野同自己说这件事的时候,奚雀珂没有丝毫概念。但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事情的确不应该这么解决。

  深吸口气,她看着手机上的微信界面,缓缓地打字,给苏野发消息:[你在哪里?]

  他直接回:[我去接你吧。]

  奚雀珂顿了顿,回复:[好,那我回去和你说清楚。]

  又给他发过去三个字——[对不起。]

  回到服装工作室,她拿起自己的包,扯起微笑,跟还坐在桌边的二人说:“我得先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们。对了,都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不回家么?”

  “你……”吴娢华一口咖啡差点吐出来,“所以你就是来这里纯聊天的?这就是你所谓的‘收留我一下’?奚雀珂,你挺会卖惨啊你。”

  奚雀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但也不方便多说。

  “行吧……”吴娢华吐出口气,“要走赶紧走,我们还不着急。看来是我想错了,你当了大明星还是这么闲,都快闲出屁来了。”

  奚雀珂耸了耸肩,转过身:“那我真走了。”

  并同Aer打过招呼。

  走出几步后,又听见吴娢华的咕哝声:“走还好了呢,赶紧滚出我的地盘。”

  “……”

  离开工作室后,奚雀珂给苏野发去定位,从包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口罩,又向前拢了拢头发,进入电梯,直接下到负二层的地下停车场。

  他很快就到了,并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她也在不出几秒内上了车。

  但不同于往日,车内的气氛近乎凝固。

  奚雀珂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看苏野很快就将速度提得很高,向停车场出口驶去,她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车汇入夜色中金灿灿的车水马龙,她用余光瞥他一眼,看着他熟悉的侧脸——微长的黑发,冷白的皮肤,流畅的下颌线……是她很熟悉的、他专心开车时的模样。

  想了想,她正回目光,跟他说:“我回去会跟你解释清楚,是我太冲动了。但这件事……”

  她顿了顿,咽了口口水,继续说:“或许会很离谱,还牵扯到很多,我从来没打算过告诉第二个人,所以……”

  所以现在想来,她的做法的确太偏激了。

  想要独自解决,就等于把所有人都推出去,连同最亲近的他,还极其容易引起误会。

  就如高嘉曈所说,完全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车在一红灯前停下来,苏野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所以现在想好了?”

  她抿了抿唇,点了点头,看起来严肃又认真:“嗯。”

  苏野于是笑出来,正回脸,轻轻地摇了摇头,像看待一个小朋友。

  约半小时后,奚雀珂再次回到苏宅。

  先换了鞋和衣服,又在客厅里逗了逗太子和公主。两个小家伙什么都不懂,显而易见的很开心,大概以为是妈妈出去把爸爸给带回来了。

  苏野往楼上走,叫她一声:“回屋里?”

  奚雀珂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怀中的太子,应一声“嗯”。

  进入苏野卧室,将房门紧闭,她又把窗帘降下来,确认无一丝缝隙,仿佛什么谍战片。

  苏野则盘腿坐在床上,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中,有些好笑地轻哂出一声来。

  “你也严肃点,行不行?”奚雀珂掠过床边,没好气地丢下一句。

  他勉强地点点头,挺配合她——“行。”

  看一切没什么问题了,奚雀珂打开他书桌的抽屉。之前离开的时候,她将信封暂放在里面。

  随后盘腿坐到苏野面前,她与他面对面,将东西交到他手上。垂下眼,隐隐感觉自己的心跳愈发强烈。

  接过东西,苏野打量了一番,问她:“这是什么?”

  奚雀珂轻轻地吸一口气,告诉他:“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张纹身手稿,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你母亲?”

  “对。”

  在苏野将信纸缓缓抽出的工夫,她说:“说句不好听的,你肯定查过我身世。但一个人的身世是从出生时开始的。我出生后不久就被丢弃,之前的事没人知道。后来住进孤儿院,在14岁那年,我第一次在学校里受欺负,因为被得知是个孤儿,郁郁寡欢了好几天。一直陪伴我长大的阿姨第一次把这些东西给我看,并告诉我,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但母亲在生下我的几天后就去世了,是自杀。”

  她顿了顿,继续说:“阿姨又许诺,如果我变得坚强,以后会把这些东西交给我。”

  “于是我每天好好上学,甚至充满希望。”

  “她本来想在我成年后把东西给我。但在我16岁那年,她要嫁到另一座城市去,离奚镇很远,于是提前把东西交给了我。”奚雀珂眼中暗淡了几分,“我问了她一些关于母亲的问题,比如是不是母亲亲手把这些东西交给她的,她说不是。”

  “她干脆直接告诉我,我生在镇上的一个小阁楼里。它位于小镇的最外围,位置甚至很荒僻,似乎是一家诊所,只有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且都是外地人,平日里根本没人过去。只有二楼似乎住着个足不出户的女人,多半就是我母亲,也没人见过她。他们不融入小镇,镇上的人对他们好奇,但不关心。奚镇很封闭,也很排外。”

  “直到后来,诊所的医生找到在孤儿院上班的她,可能是因为了解她的为人,并告诉她,一个女人在他们那里生了个孩子,随后自杀了,于是把我和我母亲留下的东西一并交给她,并给了她很多很多钱。她只要了很少一部分,答应会把我照看到长大,然后将东西交给我。”

  “后来阁楼空了,其中的人也都离开了奚镇,杳无音信,就是这样。”

  房中安静了片刻,苏野忽然说:“你母亲写字很好看。”

  “是的,她不是奚镇的人。”她别过脸,很轻很轻地问,“你知道喻翎吗?”

  提到这个名字,苏野立即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实在让人难以在一时间消化。

  奚雀珂说的话几乎与他脑中的思考同步:“离开《造梦营》之后,我才知道有人狙过我长得和她像,我怎么不清楚?我17岁时翻看旧电影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快被人们给忘光了,不仅因为时间久远,还有她就像一个不能被提及的话题,网上的信息寥寥无几,真的不是有人故意隐瞒或抹除的吗?”

  “二十年前,她在主演的电影《枭姬》上映前自杀,引起轰动,但这个轰动过去就过去了。为什么自杀、在哪里自杀……任何消息都没有留下。她就像突然离开了一样,无缘无故的。最普遍的说法是她入戏太深,有抑郁症,你相信吗?”奚雀珂有些讽刺地笑笑,“于是《枭姬》成了她的最后一部作品,声名大噪。”

  沉默了片刻,她继续说:“当然,我也想过,一切可能只是个巧合。但是这封信的字迹,这个纹身的手稿……”

  苏野放下信,拿起一旁的纹身手稿端详,是奚雀珂胸口那只小雀的图样,非常精致。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不一般。手稿边缘落款着三个小字:清秋堂。

  “所以我一直想来北城。”奚雀珂说,“后来才知道,清秋堂是北城鼎鼎有名的纹身馆,却很久不对外营业了。如果想去那里纹身,必须有很厉害的门道才行。”

  “我拿着这个信封去了那里,那里的人竟直接带我找到了季清秋。”

  季清秋是北城圈子里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已经避世很久了。

  像奚雀珂这样的人,至多只知道他是位纹身大师,呼风唤雨,却不知道他过去的事。就如同喻翎过去的点点滴滴,都已经被湮没在风尘中了,只留下神秘的蛛丝马迹。

  “他好像知道我母亲的事,可是闭口不谈。”她回忆着说,“他真的很老很老了,须发花白,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人。”

  “他看过信,又看过图纸,什么也没说,亲手给我纹了这只小雀。”她越说越困难,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明明能看出他知道很多,但什么也问不出来,离开后也再没回去过。因为我知道他若是不肯说,就永远都不会开口的。”

  默了半晌,苏野问她:“你什么时候去的?”

  奚雀珂想了想:“就去年春末,五月末的时候。”

  “他六月就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奚雀珂滞住,但也好像意识到什么:“你知道他?”

  问完后又反应过来,苏野是从小在北城长大的人。确切来说,他一直都处于北城顶流圈子的中心。这些事情外围人一无所知,网上也查不到多少,往往是他们内圈里的人最了解。

  就像岳心武。

  “所以,我只觉得我的猜想越来越有可能。”奚雀珂凑近了一些,隐隐有些激动,“我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我的母亲真的是喻翎,为什么会有我?为什么她生下我后就自杀?苏野,我听说岳心武是个很下作的人,并且他是喻翎最后一部电影的导演,所以……”

  越来越说不下去。

  就在她紧咬着下唇隐忍时,苏野暂时抛开手里的东西,向前探过身,将她揽进怀里。

  很久没这么紧地抱过了,他又揉了揉她脑袋,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动情。

  “这些事情越想越可怕,牵扯的太多了,所以我不敢说。也不敢做太多,怕事情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打算一个人去接触岳心武,他心里不可能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对不起,我以为以后会有机会,却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突然。我真的太着急了,一时也没想好该不该跟你说,又该怎么跟你说。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做一些蠢事,所以觉得我求你一次,也求你不要问那么多,你会不论如何都纵容我的。却没想到最后闹成这个样子。”

  苏野顺着她后背,感觉她整个人一抽一抽的,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许久后,他缓缓地说:“但关于这么久以前的事,我也不清楚。让我想一想。”

  “没关系。”奚雀珂极力让自己平复一些,又有点委屈地跟他说,“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这句话一出,气氛才有所轻松。

  苏野忍不住笑出来:“一般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