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可能她一直都知道_择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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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可能她一直都知道

  凌海之王看着这位曾经如师如父的老人,说道:“娘娘已经替陈长生逆天改命,您为何还要这样选择?”

  “此事与陈长生无关,与师兄也无关,选择,只能是自己的选择。”

  教宗看了眼盆中的青叶,带着怅然的意味说道:“我这一生,总是不知如何选择,便像草一般随着风势四处飘荡,数百年前如此,二十年前也是如此。师兄说的对,我这个人啊,真的很是无用,总是直到最后时刻,才能依凭心意做出行为,然而那时候往往已经晚了,所以师兄与娘娘决裂,所以朱洛与观星客死去,仔细算来,这都应该算是我的罪过。”

  虽说这两年里,因为国教学院的新生,教宗陛下不再支持国教新派势力,无论凌海之王还是司源道人,都对教宗陛下有很深的怨念,但他们对教宗陛下却没有任何恶意的揣测,因为他们很清楚,国教千年,教宗陛下是个真正的、纯粹的修道者。

  听着这番话,凌海之王与司源道人抬起头来,只见教宗陛下站在圣光里,令人无法直视。

  司源道人痛苦说道:“您不必非要逼自己做出选择。”

  教宗说道:“我的选择,当利众生。”

  说完这句话,他走出了光明正殿。

  数千名教士在殿外,如潮水一般跪拜下去。

  教宗望向天书陵方向,说道:“不如一道归去?”

  天海圣后对这个提议的回复很明确,声音很是冷漠,里面满是嘲笑的意味,或者因为失望?

  “把位置让给这些白痴?你真是老糊涂了,那就去死吧。”

  教宗微微一笑,知道她这时候的心情不大好,然后摇了摇头。

  那盆青叶已经不在他的手上,而是飘在他身后的夜色里。

  随着夜风轻拂,青叶缓缓摆动,仿佛也是在摇头。

  随着青叶的摆动,离光明正殿还有段距离的清贤殿里,陆续出现了很多人。那些人是国教闭关破境的强者,静修悟道的教士,已经习惯了青叶世界里的生活,这时候忽然被唤出来,神情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后他们便知道了当前的局面,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与离宫各处的教士会合,然后顺着神道离开,向京都各处散去。

  ……

  ……

  离宫终于动了,京都局势也就定了。

  梁王孙离开了凌烟阁,不知为何,唐家二爷没有杀死他。

  羽林军开始内乱,皇宫里到处都是厮杀之声,直到陈留王拿着先帝的所谓遗旨,单骑闯宫,情况才稍微得到了一些控制。

  紧接着,数位王爷紧随而至,十八位红衣主教带着三百名教士入了皇城,皇宫终于回复了安静。

  朝堂间的情况,要更加复杂一些,叛乱一方遇到的抵抗极大,如果不是礼部尚书坚持同行,也许天道院院长庄之涣带领的青藤诸院高手,会在今夜杀死更多的人。

  京都的骚动渐渐平息。

  叛乱一方的势力,逐渐控制住了局面,但真正的胜负,还远远没有分出,因为天书陵还在那里。

  天书陵四周没有军队,也没有那些来自各州郡的修道强者,因为这里的战斗层次太高。

  陆续有人来到天书陵,哪怕最不起眼的,也都大人物。

  茅秋雨来了,随他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位穿着道袍的瘦高老人以及一名小姑娘。

  天书陵四周的夜色里、干枯的河流的对岸,来自各世家、宗派山门的隐藏强者,渐渐显出身形。

  唐家二爷没有出现,他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凌烟阁,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眼前,这便是汶水唐家的行事风格,事了拂衣去,该拿报酬的时候才会再次出现,而没有多少人会知道唐家在今夜的京都之变里,曾经扮演过最重要的那个角色。

  很多人来到天书陵的时候,秋山家的家主却离开了,在通往天南的官道上,面对着供奉的疑问,他想了想,说道:“人太多。”

  ……

  ……

  陈长生看着天书陵下的这些画面,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应该想什么。

  那个与茅秋雨并肩而站的瘦高道人,应该就是大主教令白石道人,那个小姑娘又是谁?

  那小姑娘生的很秀气,怎么有资格与这两位国教的大人物站在一起?

  “牧酒诗,你什么时候从大西洲回来了?”

  天海圣后看着那个小姑娘,微微挑起了眉头。

  听着这个名字,陈长生即便神思再如何恍惚,也清醒了些。

  原来这个看上去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居然就是牧酒诗,国教六巨头之一?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位最神秘的国教大人物,居然如此年轻,而且听天海圣后的话,难道与大西洲又有什么关联?

  牧酒诗看着天书陵峰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娘娘,我只是被过来做个见证,您可别对我生气。”

  天海圣后微嘲说道:“如果不是怕太难看,今夜连魔族也会派人过来。”

  没有人回答她的这句话,无论是正在夜色里行来的教宗陛下,还是刚刚进入洛阳城的计道人。

  因为正如她所言,这是很丢人的事情。

  天海圣后很清楚,这个大陆上,这种丢人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类似的画面以前也曾经出现过。

  但她很确信,自己不会和那个男人一样迎来那样无趣的结局。

  “星空之下最强者,终究还是在星空之下,朕是要踏破星空的人。”

  陈长生听到了她的声音,不是很明白,也懒得去想。

  他现在还活着,好像逆天改命已经成功,以后可以一直这样活下去,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没有半点喜悦的情绪,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就连眼前这场波澜壮阔、必将被载入史册的战斗,也没有任何兴趣,什么都不想想。

  但当他望向京都的街巷里不时生起的黑烟与明火时,还是有些担心。

  不知道国教学院现在的情况如何,那些……真正关心他的朋友们,现在怎么样了。

  ……

  ……

  羽林军与国教骑兵都已经撤走,现在不知道在京都的哪个地方战斗着。

  国教学院的门前一片安静,百花巷里有凋落的树叶,却看不到一个人。

  唐三十六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折袖很清楚,那肯定不是因为他自身的原因。

  于是,折袖也离开了国教学院,潜入了夜色之中。

  国教学院的师生们都没有睡,站在藏书楼前,神情很是焦急,有些学生说着,应该出去找一下院长他们。

  “不要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准离开。”

  苏墨虞沉声说道:“今夜谁敢踏出院门一步,当场除名!”

  听着这番话,有些躁动不安的学生们,渐渐安静下来。

  苏墨虞吩咐几位教习做好事后的安抚,走到院门处,对叶小涟说道:“今夜辛苦师妹们了。”

  南溪斋的剑阵,足以让任何试图趁乱对国教学院不利的势力望之生畏。

  苏墨虞布置完这些事情,走到院门,望着夜色里的街巷,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心情很是沉重。

  陈长生、唐三十六、折袖、轩辕破都走了,现在国教学院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必须保证国教学院的安全,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叶小涟走到他的身旁,同样向夜色里望去,清丽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南溪斋弟子们奉圣女之命守着国教学院,可是圣女去了皇宫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今夜京都大乱,圣女可还安好?

  ……

  ……

  那辆青竹车离开京都后,一路向南,没有多长时间,便已经行出了千余里地。

  不知道是觉得有些累了,还是觉得太过枯燥无趣,在汤望河畔,黑羊停下了。

  星光落在清澈的汤望河里,被夜风拂成无数片银叶子,反耀进车窗里,在厢壁上绘出很多美丽的银色花纹。

  这些星光落在徐有容与莫雨那两张美到极点的脸庞上,却显得有些黯淡,恰如她们此时的心情。

  那枝木钗插在徐有容的发鬓里,她无法行动,只能说话。

  她看着莫雨,声音微低说道:“你是不是猜到了些什么。”

  莫雨身上的宫裙微微颤抖起来,那是因为她的身体在颤抖。

  她望向徐有容,显得特别柔弱无助,哪里像平日里在朝堂之上杀伐果断的莫大姑娘,就像是一个忽然被遗弃的小姑娘。

  “你……想说什么?”

  她们两个都是世间最聪慧的女子,随着离京都越远,心越静,猜测越多,此时从对方的神态里得到了某种印证,于是愈发心惊。

  无论是徐有容发间的那只木钗,还是这时候在汤望河边怔怔望着京都的黑羊,以及她们本身,都是证明。

  圣后娘娘如果对今夜的京都局势有完全掌握的信心,为何会让她们离开?

  徐有容的脸色有些苍白,说道:“我们回去。”

  莫雨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没有听从她的意见,说道:“这是娘娘的旨意,我们继续走。”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很平静,然而声音却有些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