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 焦虑的拉斯玛
第806章焦虑的拉斯玛
军帐帘布被掀开，一颗锃亮的脑袋将外面的阳光折射了进来。
坐在床榻上的尼奥眯了眯眼，没好气地说道：“关灯。”
“遵命，副团长。”达利温罗闻言也不恼，反而很配合地将神袍帽子戴起，遮住了自己的光头，同时，他走近尼奥，将装有黄色液体的小瓶递放到尼奥面前。
“听说您受伤了，我给您送特效药。”
尼奥看了一眼瓶子，然后看向达利温罗，他猜到这瓶子里液体是什么了，无法否认的是，治疗外伤确实有奇效。
但他还是不打算用，在这一点上，尼奥和卡伦很相像，在没有条件时，他们是什么都能克服什么都能将就，半点犹豫都不带的；但只要条件一宽松，身体由内而外地就会溢散出一股矫情味道。
达利温罗问道：“您介意？”
“嗯。”
“啊，好吧，我倒是不介意，我这些天都在收集那位的尿液，来浇树苗。”
“效果怎么样？”
“嘿，还真有效，多结了几颗青果子。”说着，达利温罗从怀中掏出了三颗色泽诱人的小青苹果。
尼奥一把抢了过来，毫不犹豫地开啃。
一点都不酸，也不腻，很爽口很香甜。
“您好歹给我留一颗送人……”
“都送我了。”
“味道如何？”
“很棒，怪不得昨天见到雷卡尔，他说你应该去做果农，我觉得如果你以后往这条路上发展，肯定能成为教会圈里的水果大亨。”
“肥料太难找了。”达利温罗搓了搓手，“也就只能时不时结出几个小的，还不够自己人分的。”
紧接着，达利温罗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小罐子，里面是灰色的碎末。
达利温罗倒出了一点，泡了两杯茶，当即，沁人的香味溢出。
“这个倒是现在挺多的，这一罐送您。”
尼奥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茶好喝。”
“您就不好奇这是什么茶？”
尼奥笑了笑：“不就是你那个堂哥搓成的碎片么，话说，伱这堂哥树人体质副作用这么大么，骨质疏松得这么厉害？”
“这是一种特殊的术法修行，他明显是走岔了路，否则制作出来应该是新茶，颜色也更翠绿，味道更鲜活。”
“那真是可惜了，不过，也怪不得你们生命神教的茶叶和雷霆神教的香烟在黑市里都是抢手货。”
“能流入黑市的，那都是次品茶叶，真正的教内贵人喝的，都是树人茶叶。这里面，又分三个等级，低等级的，是用普通人的身体种树；中等级的是走这条路线却暴毙了的普通神官；高等级的，就是我这个堂哥这一类的，但他路线走错了，属于高等级里偏次等的。”
“那也很贵吧？”
“在黑市的话，这一罐，应该贵到天上去了。”
“啧啧啧，那卡伦那里你送了没有？”
“没，我没敢。”
“嗯，那就别送了，他那人道德洁癖高，不喜欢碰这些东西。”
“是，我知道的。”
“但你可以考虑改良一下品种，比如换咖啡树试试，他身边那只猫很爱喝咖啡，和那只猫搞好关系很重要，毕竟他们睡一张床上。”
“明白，等下次遇到合适的材料，我会着手改良。”
“对了，我记得你不是想求卡伦将你这个堂哥苏醒过来好好招待他的么？”
“在战场上，感应到了我父亲的气息，忽然觉得堂哥没什么意思了，最初的新鲜感，肯定得留给关系最亲密的人。
再说了，求少爷一次就很难得了，不可能几次求少爷帮我做这种事，留给我父亲吧，到时候我把堂哥做的茶叶大伯做的咖啡豆什么的，一起拿出来和我父亲好好品尝一下。
哦，差点忘了，我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只不过他们并不养在家里，而是在我父亲妻子家族里培养。
以后有机会，也可以一起聚聚的。”
“后面这几句话，记得也不要对卡伦说，自己偷偷地做就好。另外，保险起见，在招待你那些弟弟妹妹前，准备一下他们的犯罪记录，这个好找得很，自己去翻《秩序条例》，按照你们生命神教高级神官对生命的‘珍爱’，我相信罪证很容易找。”
“是，感谢您的提醒。”达利温罗笑了笑，“不过还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劝阻我这个念头。”
“劝阻你做什么？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哪怕嘴里喊着不想活了，但你真让他去死，他是万万不敢的。可我们就正好属于这极少数的特例，得努力找个理由，让自己活着。”
达利温罗组建“光头党”以及他对父系家族的恨意，其实就是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在这一点上，尼奥能从他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
“啊哈。”达利温罗抿了抿嘴唇，主动换了个话题，“听说您和我们少爷又交手了，还把少爷打败了？”
“没，他没想对我下重手，这才被我抓住了一个机会。”
“少爷现在到底有多强？”
“有多强？这么说吧，你上次在沙漠里碰到他时，你是有一定机会和他同归于尽的，现在……他能一巴掌拍死你。”
“这么夸张？”
“发生在他身上，很奇怪么？要是没那些特殊原因，按照正常的剧本演绎，他爷爷现在的实力再加上他现在的天赋，茵默莱斯家靠这对爷孙，就能成为秩序神教内的一个不容忽视的派系。”
一个拳头，是单打独斗，是孤独的是渺小的是脆弱的，可如果这个拳头足够大呢？
“所以，您很失落吧？”
“说什么屁话，老子嫉妒得心脏病都差点犯了。”
这时，外面走近一个人，是穆里，他没进来，而是站在帘子外：
“尼奥副团长，军事会议要召开了。”
“我不去了，你们团长有能力搞定。”
“好的，我知道了。”穆里离开了。
尼奥将自己身上的神袍脱了下来，又递给达利温罗一个盘子和一个镊子：
“来，你反正没事，帮我清理一下皮肤，战斗时我把皮撕下来了，伤口处被溅洒了不少沙子，现在新皮在长，里面硌着沙子以后睡觉时会觉得不舒服。”
达利温罗接过工具，开始帮尼奥挑沙子。
“有些沙子在新皮下面了。”
“你把皮撕开取出来就是了。”
“好的。”
“是不是有点恶心？”
“不，没有，还挺解压的。”
“嗯？”
“下次您再打架受了这样的伤，一定要记得喊我来帮您处理，呼……这个工作真的是让人愉悦。”
“我说……”
“您说。”
“我现在对你有点恶心了。”
……
尼奥没来开会，卡伦也没太意外。
别人都是怕教会了学生饿死了自己，尼奥这边是学生刚上手他就立刻偷懒；你不会做的事，他可以帮你，你会做的事，呸，休想占我便宜。
在卡伦的示意下，穆里开始进行汇总。
整条战线在这几日里，陷入了一种相对诡异的“安静”。
秩序这边占据着绝对的主动，心态上更平和，每天各部按照集团军军长的安排，定时定点定量地利用远程武器进行攻击，像极了签到上下班，而且没加班且没团建。
联军那里，只能小规模的进行还击，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炮战是打不起来的，因为联军的后勤早就被阻断了，战争物资现在很紧缺，所谓的“还击”，也无非是很勉强地通过这种方式稍微提振一下己方士气，总不能一直被动挨打。
双方都在等待“结果”到来的那一天。
也就在今天，开会之前，卡伦收到了两份公函。
一份，是自己和第12正规团夹击的据点守军副指挥官，即将亲自来到自己的军营里商谈投降后的待遇保障问题；
一份，则是来自己方情报部门探明的联军在该处战线后方所做的后勤接应布置，从这里就能推断出这条战线剩余联军计划中的撤离路线与目的地。
这一次，情报部门的工作成效很显著。
其实，卡伦上一次战争胜利，将报告递送上去后，情报部门方面遭受了极大的压力，甚至可以说是批评。
你们情报部门到底做得有多烂，才能让前方将军要用隐瞒战争意图来迷惑敌人的方式去作战？
也就是卡伦了，换做其他将领，一是不敢这么做，二是就算敢这么做也不敢说得这么明白，真要是恶了情报部门，那他们也能有很多种方法来恶心你。
只不过卡伦本身就是秩序之鞭出身，自己担任秩序之鞭军团团长不说，身后还有来自执鞭人的力挺，而沙漠战场上的情报工作主要由秩序之鞭负责，本教内部的奸细清查也是由秩序之鞭负责，所以严格意义上这属于本系统的“自我批评”。
因此，情报部门不仅要在卡伦面前立正挨打，还得继续费尽心思地伺候好这位少爷。
两份公函叠放到一起，意思就很明显了。
卡伦微笑道：“这位指挥官，倒是挺有魄力的。”
借用假投降的名义寻求突围转移，为此不惜以身犯险到这里来增加信服力，抛开立场角度不谈，单论责任感和勇气感，还真得给予足够的肯定。
但站在卡伦的立场，这就是明摆着要把自己当猴耍了。
“军团长，我去负责接待他吧。”
“嗯，你去吧，好好招待，做戏就做全套。”
“好的，军团长。”
“再给那四个军团发布一下命令，等敌人突围的时候，他们必须立刻启动，快速穿插到指定位置，告诉他们，我已经让他们休息够久的了，到时候谁敢贻误战机，我送谁上秩序之鞭审判庭！”
“是，属下明白。”
等穆里转身要离开时，卡伦又喊住了他：
“对了……”
穆里停下脚步，转回来面向卡伦，等待吩咐。
“这位指挥官，也是生命神教的……”
“是的，没错。”
卡伦这一线所面对的联军，其实就是生命神教和大地神教的为主。
“你去通知一下达利温罗，让他陪你一起接待那位副指挥官，虽然这种离间的行为对眼下的战场没什么直观作用体现，但既然能恶心一下生命神教内部，也就顺手做了吧。”
达利温罗的父系家族以及其父亲联姻的那个家族，在生命神教里的地位，可不算低，要是能挑起他们的内斗，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了，现在来不及了，早知道就提前帮达利温罗苏醒他那个堂哥，这样效果能更真实一些，达利温罗终究只是弃子，影响力没那么大，也就只能搭上先前的几场胜利，来增添一下本方有内鬼暗中和秩序合作的说服力了。”
穆里笑着点头，见卡伦没有要苏醒比利恩的意思，穆里也就没有多此一举告诉卡伦达利温罗的堂哥已经被达利温罗制作成茶叶大礼包了……自己这里也收到了一罐。
接下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联军那边认为已经骗取了秩序这里投降的信任，秩序这里也井然有序地准备收网。
一出舞台剧，大家都在努力地彩排着。
一天后，另外三处据点的守军快速脱离了据点，向后方转移，突围大战，正式拉开帘幕。
对于联军来说，继续固守据点只能等死，离开据点虽然让自己变得更为单薄且脆弱，却还能有机会求活。
秩序之鞭军团分出力量去追击，导致包围圈出现破绽，面前据点的守军也趁势突围，双方进行了遭遇战接触，秩序之鞭军团却因为“始料不及”，没能将其堵截。
然后，总共四个据点的守军相继开始汇合，按照既定路线进行转移，以期与后方的接应力量搭上线。
他们各部的撤离路线、汇合地点、以及汇合之后的转移路线，都和尼奥做的提前规划是一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尼奥白天在秩序之鞭军团上班，晚上偷偷跑联军指挥部那里去兼职当参谋。
不过，卡伦主动提出了修改预先设定的伏击地点，也拖延了伏击时间，因为他有点贪心，想要将那处用来接应的后勤补给点一起吃掉。
当卡伦将这个设想对尼奥提出时，尼奥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只说了句：你做决定就好。
卡伦清楚，这是尼奥故意在给自己制造压力。
不过最终，卡伦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更改了原版计划，这也导致除秩序之鞭军团和第12正规团外，另外的三个民兵团失期了，未能遵照修改后的计划在指定时间内进入作战区位。
这是没办法的事，一支军团的战斗力体现在方方面面，并不是正面冲锋的这一哆嗦，那三个民兵团的行军速度和效率，确实跟不上。
但这些也是卡伦在更改方案时就预测到的结果。
最终，等伏击正式开始时，只有秩序之鞭军团和第12正规团对联军发起了突然且猛烈的进攻。
联军长时间的断绝补给，战争物资本就所余不多，突围转移时为了速度更是放弃了大量战争装备，所以虽然伏击发起时秩序这边的兵力没有最大化，且包围圈并不完整，却依旧将联军打得十分狼狈。
可如果这个时候突围，虽然免不了损伤惨重，却还是能再次冲出包围圈的，可联军并未选择这么做，因为比起茫茫沙漠，他们更愿意坚定地守护着象征着希望的后勤补给基地。
或许，在这个时刻，连联军各部的指挥官，都没办法强行调动麾下部队去遵从更理性的选择了。
秩序这边，一部分魔晶炮进行远程空放，不进行具体打击，纯粹是在空中炸出个响，强烈的震动让后勤基地里的传送阵法根本就无法正常启动；
同时，艾斯丽率领召唤师营，集体召唤出空中妖兽，这些妖兽虚影们采取自杀式的方式飞向后勤补给基地上空发动攻击和鸣颤，这也彻底掐死了联军冒险强行启动传送阵法的可能。
其中带头冲锋的，就是仙蒂。
卡伦坐在指挥部里，一根烟接着一根，面对正在实施的由自己修改的方案，他很紧张。
黛那不停地进来汇报最新的讯息，终于，那三个慢腾腾的民兵团终于赶到了位置，弥补了包围圈的缺口。
接下来，就是枯燥的等待了。
联军再次发出投降请求，当黛那向卡伦宣读时，卡伦摇了摇头，但还没等卡伦开口，黛那就撕掉了手中的报告：
“是，我们没收到这份投降请求。”
这让卡伦不由得多看了黛那几眼，战场，确实是能让人快速蜕变成熟的地方。
战斗还在继续，但天平早已完全失衡。
下方各团长甚至是营长都发来了进行阵地推进的请求，但都被卡伦一一拒绝，卡伦还额外下令，要求将魔晶炮在内的所有远程武器都打光再考虑地面推进。
胜利已经唾手可得，身为本集团军的最高指挥官，卡伦希望尽量减少己方的伤亡。
战争器具虽然很昂贵，但它其实比经历过战场洗礼的资深士兵要好补充得多。
最重要的是，秩序神教家大业大，底蕴深厚，至少目前来看，它还负担得起。
而且执鞭人会在后方拿着“贪污调查”的皮鞭，鞭挞后勤各部门，保证对自家军团的装备补充。
终于，在各种弹药完全消耗干净后，卡伦这才下令开始阵地推进，同时严令要以军阵方式前压，不允许分散抢功。
你不得不佩服生命神教的坚韧以及大地神教的躲藏能力，在这么狭窄的区域里被轰炸这么久之后，他们竟然还保留了不小的力量，在“投降申请”被无视后，寻求杀一个垫背够本，发动了反冲锋。
但这种挣扎注定是苍白的，尼奥在自己军帐里，翻看着会在递给卡伦后再递给自己的二手军报，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前阵子切磋时卡伦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情景。
“他是真的一点机会和漏洞都不给你们留啊。”
其实，尼奥心里一直都有个猜想，那就是上次切磋时，卡伦可能是假装没看出自己的分身，故意“输”给自己，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以那小子的行为习惯，确实很可能故意做得这么得体。
可偏偏自己还不能主动去问，因为不管是不是，那小子都肯定会回答：“是的，没错。”
战场逐渐安静下来，意味着联军的最后一点反抗企图也被扑灭，秩序这边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同时清查可能藏匿着的敌人。
卡伦这里，也收到了来自那三个民兵团团长的请罪书。
“回复他们，这次失期是我临时修改方案造成的结果，与他们无关。”
“是，军团长。”
“另外，再向骑士团指挥部发讯……”
黛那马上拿出笔记录。
“自此，我们这一线无战事了。”
……
达安收到了来自第九集团军的最新战报，然后递给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副团长索尔福。
索尔福看完了，没说话。
“咳……”达安咳嗽了一声。
索尔福问道：“想听我夸夸他？”
达安没回应。
“我说，他又没当成你的女婿，至于么？”
“这是公务。”
“好吧，好吧，那我就夸夸他，这条战线的敌人，被彻底扫光了，除开三个主力集团军外，这是唯一一个清扫干净面前敌人的集团军。
有什么样的食材就做什么规格的菜肴，第九集团军原本只有一个正规团带四个民兵团，可事实是他们用这种配置把仗打得很干脆很利索，这是用最便宜的食材做出了很高端的料理，所考验的，就是厨师本人的烹饪水平了。”
“我建议将第九集团军进行拆分，留下三个民兵团继续驻守那一线的阵地，再将秩序之鞭军团和第12正规团单独拿出来，同时再给它补充两个正规团，将该集团军调入其他战线。”
“这是要提升厨师的规格了？”
“你看看第九集团军的战报，再看看其他集团军的战报，差距太明显了，那些个坐拥更多正规团的集团军，打得那叫一个什么东西。
大祭祀的目的是练兵，结果这帮家伙，直接给我搞起了消耗，就算打赢了，那些仗也一点都不漂亮，战报看起来，跟狗啃的一样。”
“行行行，我又没说不同意，你没必要给我找这么多理由，练兵嘛，从中选拔优秀的指挥官也是练兵的目的之一，就是他毕竟是执鞭人的人，你这么推他，你心里不会觉得不平衡么？”
“黛那跟我说过……”
“说什么了？”
“她说啊，卡伦很像我。”
“呵呵哈哈哈……这可不像是达安你会说出口的话，你没这么幼稚。”
“或许吧对了，在集团军拆分重组之前，我打算见一见他，让卡伦近期到我指挥部里来一趟。”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等索尔福走后，达安的军帐里，缓缓出现了一道人影，他身上的神袍，镶嵌着金边，这彰显着他那崇高的身份。
如果不是在军营里，其他地方见到，达安是需要向对方郑重行礼的。
按照秩序神教传统，骑士团出征时，会至少有一名神殿长老陪同，他们可以负责对指挥官进行保护，也可以在战场上担负一些爆点和奇兵的任务。
达安开口道：“您都听到了吧？”
“我只是向你传达了神殿的意思，希望你可以多关注一下这个叫‘卡伦’的年轻人，但你的做法，似乎超过了神殿要求的程度。”
“因为他立功了因为他的指挥水平展现得很好，按照军中的规矩，他应该得到这样的提拔，这也是我身为骑士团团长的职责。”
“好吧，是我多虑了，感谢你对我解释这些，毕竟按照传统，骑士团团长不需要向我们讲解军队指挥和运转意图，我们也没有干涉你们的权力。”
“尊重传统，互相尊重。”
“呵呵，我很好奇，达安团长，你会将这则消息通禀给大祭祀么，还是说，你已经通禀过了？”
达安沉默了。
“抱歉，我似乎又越界了。”
“不，您没有；但我如果告诉您，我没有通禀，您信么？”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虽然我并不负责神殿的对外联络，过去两百年在神殿里也基本不出自己的星辰，但我还是听说一些，你们这帮人，和大祭祀之间的连系，十分紧密。”
“呵呵，那我再问您一句，正如你们所知，卡伦是执鞭人的人，那你们，联系过执鞭人了么？”
“在卡伦进入候选人名单之前，神殿曾给过执鞭人暗示。”
听到这里，达安的目光微微一凝。
“但这次，神殿只命令我联络了你，我想，应该没有派人去联络执鞭人。”
“为什么？”
“因为从近期执鞭人的动作来看，他不需要联络，他正在力捧这个年轻人。”
达安点了点头。
“达安团长，等卡伦来到你指挥部见完你后，我可以单独见一见他么，神殿有一些旨意需要我来传达给他。”
“你们这么做，就不怕触犯大祭祀和你们神殿定下的规矩么？”
“关心和爱护教内优秀年轻人，对他们进行正确的引导，这本就是神殿的职责之一，不是么？”
“神殿就这么看好卡伦么？”
“其实，他只是候选者名单之一，如果不是西蒂推举了他，他甚至上不了名单。”
达安点了点头，他旁边的那道威严的身影缓缓消失。
达安低下头，看向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绿色戒指，它正在慢慢变黑，到最后，彻底变得漆黑。
这意味着，那位随军的神殿长老，已经离开了这里。
达安轻轻攥起拳头，自言自语道：
“如果不是西蒂长老的推荐，卡伦甚至上不了你们的候选者名单，呵呵呵……”
在这个年龄段，除了神子，在秩序神教内部，达安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和卡伦相媲美，如果连他都差点没上名单的话，那只能意味着一件事：
“你们神殿的选人标准，看来，是一点都不公正啊。
所以，
你们到底有多害怕，
害怕再选出一位和当今一样的大祭祀？”
忽然间，达安神情一肃。
“黛那说卡伦像我，弗登说卡伦像他，可从神殿的反应来看……”
达安心里忽然升腾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在冥冥之中，和隔着不知道多少距离外的执鞭人形成了共鸣：
“卡伦，其实是更像大祭祀？”
……
“砰！”
弗登一记完美挥杆，将球击发了出去。
在他身侧，大祭祀鼓掌道：“不错，很漂亮。”
弗登笑道：“只是在您这里学了一点皮毛。”
“弗登，每次我有一个新的爱好时，你总能让我不孤单。”
“追随您的脚步，是我的本能，更是荣耀。”
“好了好了，到底是当惯了执鞭人的人，你现在拍马屁的水平比年轻时的你，可是差得太多了。”
“呵呵。”弗登讪讪一笑。
坐在这么敏感系统的一把手位置上，有些时候，向上峰扮演一下憨厚和愚蠢，几乎成了固定的月度任务。
当然，就如同他弗登只需要低下头，就能瞬间看清楚手下人的心思一样，他知道，大祭祀应该也能看出自己是故意扮演的，但双方的互动，就是这种故意之下的“态度”。
这时，应该是办公神殿的“大祭祀”批阅到了某份文件，这里正在打球的他说道：
“哦，我们的小弗登又打了个胜仗，还发了个军报，说他那一线接下来无战事了。”
弗登马上道：“到底是年轻人，总是会显露出一些属于年轻人的傲气，如果当初不是跟随了您，我的眼睛也不会从脑袋上转移到脸上。”
“哈哈哈。”大祭祀笑了，“你弗登当初要是连打仗都会，我就会允许你的眼睛，一直挂在头顶，不用下移。”
“那以后就不能叫他小弗登了，我得改名叫小卡伦了。”
“你啊你，真是什么玩笑都开。”大祭祀伸手拍了拍弗登的肩膀，“我真担心我再多说些什么，让你厌了他，到时候等仗打完后，你就寻个机会把他给做掉了。”
“您这……您这……”
“呵呵呵，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达安很喜欢他，还要继续提拔他，让他去当主力集团军的军长。”
“那您可千万不能将他调给达安，等仗打完了，您得把他还我。”
“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们不要给他压力，让他自己选嘛。”
“让他自己选？不，大祭祀，这怎么可以……”
“看他是选我们，还是选神殿。”
弗登：“……”
“没想到吧，他也在神殿的那份候选者名单上。”
“属下失职，属下未曾探查到这一消息，主要是，卡伦太年轻了。”
“这说明什么？”诺顿挥杆，“砰！”，球击飞出去后，他继续道，“说明啊，我们的神殿，认为我能长寿。”
“属下会做出安排。”
“不，不用，你不要干预，既然神殿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名单，那也让我们省事了，我们就对照着这份名单一起看看，看看有没有我们属意的，说不定会有呢，我们倒还省事了。”
“可是神殿名单里的人几乎都是向着神殿的。”
“这算什么？你忘了么，在确立我为拉斯玛之后的下一任大祭祀前，我的绰号叫什么？
不，应该是以我为首的咱们这群人的绰号叫什么？
呵呵呵，
当初啊，
教内不少人叫我们是……最忠诚的‘神殿鹰犬’。”
……
罗佳市。
梅森推着自己的父亲狄斯在散步晒太阳，父亲依旧闭着眼熟睡着，梅森则不停地说着话，说着自己，说着自己的妻子，说着孩子们，说着家里丧仪社，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儿。
以前的自己，在自己父亲面前，话都不太敢多说，现在父亲沉睡不醒了，自己反而话变得越来越多了。
“就是卡伦，这小子很久没写信了，电话也没打了，应该是在维恩的工作比较忙吧。”
这时，梅森看见了坐在河边长椅上的拉斯玛，热情地和对方打招呼。
“嗨，拉斯玛神父！”
拉斯玛没像往常那样回应梅森，他正手拿着报纸，如果梅森的视线可以穿透报纸的话，就能看见报纸下面，拉斯玛神父那张铁青的脸。
秩序的力量禁止进入罗佳市，但其他教会人士并不在此列，偶尔，罗佳市也会有其他教会圈人士进出往来，有时候，他们会携带一些教会报纸。
拉斯玛虽然不能主动去和外界取得联络，但他也能通过“蹭”的方式，去知道一些外界的消息。
以前，他只能在《秩序周报》上看见卡伦的消息。
好嘛……现在不用《秩序周报》了，好像随便蹭哪一家的报纸，都能很轻易地看见关于卡伦的报道。
前不久大地神教的一位年轻女神官跟随着自己的老师游历时，在罗佳市火车站附近的宾馆里住了一晚，拉斯玛又去蹭了。
他在人家女神官的行李箱里，发现了一个精巧的盒子，盒子里装的满满当当全是卡伦的报纸剪报以及一封封写给卡伦的情书。
要不是拉斯玛不能和教会圈主动产生联系，他真想把那个熟睡的年轻女神官拉起来，质问她：
“难道你忘了你们大地神教正在和秩序打仗么！”
现在，拉斯玛手里拿着的是，是最新一份蹭的《原理日报》。
原理神教并未参与到沙漠上的两大阵营对战之中，保持着中立，所以《原理日报》的报道，更受关心战争消息的人士喜欢，因为它相对客观。
这份报纸里，详细刊登了近期秩序第九集团军所取得的辉煌战果，到此时，拉斯玛才知道，卡伦不仅当上了秩序之鞭军团的团长，还当上了集团军指挥官，《原理日报》上更是预测，接下来卡伦还会得到秩序骑士团指挥部的进一步提升。
拉斯玛舔了舔嘴唇，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在外人眼里，卡伦的晋升速度已经无比惊人了，而拉斯玛的外界消息都是蹭来的，断断续续不连贯，所以在他的视角里，卡伦的晋升速度简直就叫一个吓人恐怖！
这小子，是把他爷爷年轻时那可怕的境界提升天赋都继承到了教会体系升职里了么？
“呼……”
拉斯玛不由庆幸道：
“还好我快成功了，距离出去的日子不远了，否则按照这个速度，要是再给这小子十年的时间……他岂不是要坐到大祭祀的位置上去了！”
军帐帘布被掀开，一颗锃亮的脑袋将外面的阳光折射了进来。
坐在床榻上的尼奥眯了眯眼，没好气地说道：“关灯。”
“遵命，副团长。”达利温罗闻言也不恼，反而很配合地将神袍帽子戴起，遮住了自己的光头，同时，他走近尼奥，将装有黄色液体的小瓶递放到尼奥面前。
“听说您受伤了，我给您送特效药。”
尼奥看了一眼瓶子，然后看向达利温罗，他猜到这瓶子里液体是什么了，无法否认的是，治疗外伤确实有奇效。
但他还是不打算用，在这一点上，尼奥和卡伦很相像，在没有条件时，他们是什么都能克服什么都能将就，半点犹豫都不带的；但只要条件一宽松，身体由内而外地就会溢散出一股矫情味道。
达利温罗问道：“您介意？”
“嗯。”
“啊，好吧，我倒是不介意，我这些天都在收集那位的尿液，来浇树苗。”
“效果怎么样？”
“嘿，还真有效，多结了几颗青果子。”说着，达利温罗从怀中掏出了三颗色泽诱人的小青苹果。
尼奥一把抢了过来，毫不犹豫地开啃。
一点都不酸，也不腻，很爽口很香甜。
“您好歹给我留一颗送人……”
“都送我了。”
“味道如何？”
“很棒，怪不得昨天见到雷卡尔，他说你应该去做果农，我觉得如果你以后往这条路上发展，肯定能成为教会圈里的水果大亨。”
“肥料太难找了。”达利温罗搓了搓手，“也就只能时不时结出几个小的，还不够自己人分的。”
紧接着，达利温罗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小罐子，里面是灰色的碎末。
达利温罗倒出了一点，泡了两杯茶，当即，沁人的香味溢出。
“这个倒是现在挺多的，这一罐送您。”
尼奥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茶好喝。”
“您就不好奇这是什么茶？”
尼奥笑了笑：“不就是你那个堂哥搓成的碎片么，话说，伱这堂哥树人体质副作用这么大么，骨质疏松得这么厉害？”
“这是一种特殊的术法修行，他明显是走岔了路，否则制作出来应该是新茶，颜色也更翠绿，味道更鲜活。”
“那真是可惜了，不过，也怪不得你们生命神教的茶叶和雷霆神教的香烟在黑市里都是抢手货。”
“能流入黑市的，那都是次品茶叶，真正的教内贵人喝的，都是树人茶叶。这里面，又分三个等级，低等级的，是用普通人的身体种树；中等级的是走这条路线却暴毙了的普通神官；高等级的，就是我这个堂哥这一类的，但他路线走错了，属于高等级里偏次等的。”
“那也很贵吧？”
“在黑市的话，这一罐，应该贵到天上去了。”
“啧啧啧，那卡伦那里你送了没有？”
“没，我没敢。”
“嗯，那就别送了，他那人道德洁癖高，不喜欢碰这些东西。”
“是，我知道的。”
“但你可以考虑改良一下品种，比如换咖啡树试试，他身边那只猫很爱喝咖啡，和那只猫搞好关系很重要，毕竟他们睡一张床上。”
“明白，等下次遇到合适的材料，我会着手改良。”
“对了，我记得你不是想求卡伦将你这个堂哥苏醒过来好好招待他的么？”
“在战场上，感应到了我父亲的气息，忽然觉得堂哥没什么意思了，最初的新鲜感，肯定得留给关系最亲密的人。
再说了，求少爷一次就很难得了，不可能几次求少爷帮我做这种事，留给我父亲吧，到时候我把堂哥做的茶叶大伯做的咖啡豆什么的，一起拿出来和我父亲好好品尝一下。
哦，差点忘了，我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只不过他们并不养在家里，而是在我父亲妻子家族里培养。
以后有机会，也可以一起聚聚的。”
“后面这几句话，记得也不要对卡伦说，自己偷偷地做就好。另外，保险起见，在招待你那些弟弟妹妹前，准备一下他们的犯罪记录，这个好找得很，自己去翻《秩序条例》，按照你们生命神教高级神官对生命的‘珍爱’，我相信罪证很容易找。”
“是，感谢您的提醒。”达利温罗笑了笑，“不过还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劝阻我这个念头。”
“劝阻你做什么？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哪怕嘴里喊着不想活了，但你真让他去死，他是万万不敢的。可我们就正好属于这极少数的特例，得努力找个理由，让自己活着。”
达利温罗组建“光头党”以及他对父系家族的恨意，其实就是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在这一点上，尼奥能从他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
“啊哈。”达利温罗抿了抿嘴唇，主动换了个话题，“听说您和我们少爷又交手了，还把少爷打败了？”
“没，他没想对我下重手，这才被我抓住了一个机会。”
“少爷现在到底有多强？”
“有多强？这么说吧，你上次在沙漠里碰到他时，你是有一定机会和他同归于尽的，现在……他能一巴掌拍死你。”
“这么夸张？”
“发生在他身上，很奇怪么？要是没那些特殊原因，按照正常的剧本演绎，他爷爷现在的实力再加上他现在的天赋，茵默莱斯家靠这对爷孙，就能成为秩序神教内的一个不容忽视的派系。”
一个拳头，是单打独斗，是孤独的是渺小的是脆弱的，可如果这个拳头足够大呢？
“所以，您很失落吧？”
“说什么屁话，老子嫉妒得心脏病都差点犯了。”
这时，外面走近一个人，是穆里，他没进来，而是站在帘子外：
“尼奥副团长，军事会议要召开了。”
“我不去了，你们团长有能力搞定。”
“好的，我知道了。”穆里离开了。
尼奥将自己身上的神袍脱了下来，又递给达利温罗一个盘子和一个镊子：
“来，你反正没事，帮我清理一下皮肤，战斗时我把皮撕下来了，伤口处被溅洒了不少沙子，现在新皮在长，里面硌着沙子以后睡觉时会觉得不舒服。”
达利温罗接过工具，开始帮尼奥挑沙子。
“有些沙子在新皮下面了。”
“你把皮撕开取出来就是了。”
“好的。”
“是不是有点恶心？”
“不，没有，还挺解压的。”
“嗯？”
“下次您再打架受了这样的伤，一定要记得喊我来帮您处理，呼……这个工作真的是让人愉悦。”
“我说……”
“您说。”
“我现在对你有点恶心了。”
……
尼奥没来开会，卡伦也没太意外。
别人都是怕教会了学生饿死了自己，尼奥这边是学生刚上手他就立刻偷懒；你不会做的事，他可以帮你，你会做的事，呸，休想占我便宜。
在卡伦的示意下，穆里开始进行汇总。
整条战线在这几日里，陷入了一种相对诡异的“安静”。
秩序这边占据着绝对的主动，心态上更平和，每天各部按照集团军军长的安排，定时定点定量地利用远程武器进行攻击，像极了签到上下班，而且没加班且没团建。
联军那里，只能小规模的进行还击，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炮战是打不起来的，因为联军的后勤早就被阻断了，战争物资现在很紧缺，所谓的“还击”，也无非是很勉强地通过这种方式稍微提振一下己方士气，总不能一直被动挨打。
双方都在等待“结果”到来的那一天。
也就在今天，开会之前，卡伦收到了两份公函。
一份，是自己和第12正规团夹击的据点守军副指挥官，即将亲自来到自己的军营里商谈投降后的待遇保障问题；
一份，则是来自己方情报部门探明的联军在该处战线后方所做的后勤接应布置，从这里就能推断出这条战线剩余联军计划中的撤离路线与目的地。
这一次，情报部门的工作成效很显著。
其实，卡伦上一次战争胜利，将报告递送上去后，情报部门方面遭受了极大的压力，甚至可以说是批评。
你们情报部门到底做得有多烂，才能让前方将军要用隐瞒战争意图来迷惑敌人的方式去作战？
也就是卡伦了，换做其他将领，一是不敢这么做，二是就算敢这么做也不敢说得这么明白，真要是恶了情报部门，那他们也能有很多种方法来恶心你。
只不过卡伦本身就是秩序之鞭出身，自己担任秩序之鞭军团团长不说，身后还有来自执鞭人的力挺，而沙漠战场上的情报工作主要由秩序之鞭负责，本教内部的奸细清查也是由秩序之鞭负责，所以严格意义上这属于本系统的“自我批评”。
因此，情报部门不仅要在卡伦面前立正挨打，还得继续费尽心思地伺候好这位少爷。
两份公函叠放到一起，意思就很明显了。
卡伦微笑道：“这位指挥官，倒是挺有魄力的。”
借用假投降的名义寻求突围转移，为此不惜以身犯险到这里来增加信服力，抛开立场角度不谈，单论责任感和勇气感，还真得给予足够的肯定。
但站在卡伦的立场，这就是明摆着要把自己当猴耍了。
“军团长，我去负责接待他吧。”
“嗯，你去吧，好好招待，做戏就做全套。”
“好的，军团长。”
“再给那四个军团发布一下命令，等敌人突围的时候，他们必须立刻启动，快速穿插到指定位置，告诉他们，我已经让他们休息够久的了，到时候谁敢贻误战机，我送谁上秩序之鞭审判庭！”
“是，属下明白。”
等穆里转身要离开时，卡伦又喊住了他：
“对了……”
穆里停下脚步，转回来面向卡伦，等待吩咐。
“这位指挥官，也是生命神教的……”
“是的，没错。”
卡伦这一线所面对的联军，其实就是生命神教和大地神教的为主。
“你去通知一下达利温罗，让他陪你一起接待那位副指挥官，虽然这种离间的行为对眼下的战场没什么直观作用体现，但既然能恶心一下生命神教内部，也就顺手做了吧。”
达利温罗的父系家族以及其父亲联姻的那个家族，在生命神教里的地位，可不算低，要是能挑起他们的内斗，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了，现在来不及了，早知道就提前帮达利温罗苏醒他那个堂哥，这样效果能更真实一些，达利温罗终究只是弃子，影响力没那么大，也就只能搭上先前的几场胜利，来增添一下本方有内鬼暗中和秩序合作的说服力了。”
穆里笑着点头，见卡伦没有要苏醒比利恩的意思，穆里也就没有多此一举告诉卡伦达利温罗的堂哥已经被达利温罗制作成茶叶大礼包了……自己这里也收到了一罐。
接下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联军那边认为已经骗取了秩序这里投降的信任，秩序这里也井然有序地准备收网。
一出舞台剧，大家都在努力地彩排着。
一天后，另外三处据点的守军快速脱离了据点，向后方转移，突围大战，正式拉开帘幕。
对于联军来说，继续固守据点只能等死，离开据点虽然让自己变得更为单薄且脆弱，却还能有机会求活。
秩序之鞭军团分出力量去追击，导致包围圈出现破绽，面前据点的守军也趁势突围，双方进行了遭遇战接触，秩序之鞭军团却因为“始料不及”，没能将其堵截。
然后，总共四个据点的守军相继开始汇合，按照既定路线进行转移，以期与后方的接应力量搭上线。
他们各部的撤离路线、汇合地点、以及汇合之后的转移路线，都和尼奥做的提前规划是一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尼奥白天在秩序之鞭军团上班，晚上偷偷跑联军指挥部那里去兼职当参谋。
不过，卡伦主动提出了修改预先设定的伏击地点，也拖延了伏击时间，因为他有点贪心，想要将那处用来接应的后勤补给点一起吃掉。
当卡伦将这个设想对尼奥提出时，尼奥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只说了句：你做决定就好。
卡伦清楚，这是尼奥故意在给自己制造压力。
不过最终，卡伦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更改了原版计划，这也导致除秩序之鞭军团和第12正规团外，另外的三个民兵团失期了，未能遵照修改后的计划在指定时间内进入作战区位。
这是没办法的事，一支军团的战斗力体现在方方面面，并不是正面冲锋的这一哆嗦，那三个民兵团的行军速度和效率，确实跟不上。
但这些也是卡伦在更改方案时就预测到的结果。
最终，等伏击正式开始时，只有秩序之鞭军团和第12正规团对联军发起了突然且猛烈的进攻。
联军长时间的断绝补给，战争物资本就所余不多，突围转移时为了速度更是放弃了大量战争装备，所以虽然伏击发起时秩序这边的兵力没有最大化，且包围圈并不完整，却依旧将联军打得十分狼狈。
可如果这个时候突围，虽然免不了损伤惨重，却还是能再次冲出包围圈的，可联军并未选择这么做，因为比起茫茫沙漠，他们更愿意坚定地守护着象征着希望的后勤补给基地。
或许，在这个时刻，连联军各部的指挥官，都没办法强行调动麾下部队去遵从更理性的选择了。
秩序这边，一部分魔晶炮进行远程空放，不进行具体打击，纯粹是在空中炸出个响，强烈的震动让后勤基地里的传送阵法根本就无法正常启动；
同时，艾斯丽率领召唤师营，集体召唤出空中妖兽，这些妖兽虚影们采取自杀式的方式飞向后勤补给基地上空发动攻击和鸣颤，这也彻底掐死了联军冒险强行启动传送阵法的可能。
其中带头冲锋的，就是仙蒂。
卡伦坐在指挥部里，一根烟接着一根，面对正在实施的由自己修改的方案，他很紧张。
黛那不停地进来汇报最新的讯息，终于，那三个慢腾腾的民兵团终于赶到了位置，弥补了包围圈的缺口。
接下来，就是枯燥的等待了。
联军再次发出投降请求，当黛那向卡伦宣读时，卡伦摇了摇头，但还没等卡伦开口，黛那就撕掉了手中的报告：
“是，我们没收到这份投降请求。”
这让卡伦不由得多看了黛那几眼，战场，确实是能让人快速蜕变成熟的地方。
战斗还在继续，但天平早已完全失衡。
下方各团长甚至是营长都发来了进行阵地推进的请求，但都被卡伦一一拒绝，卡伦还额外下令，要求将魔晶炮在内的所有远程武器都打光再考虑地面推进。
胜利已经唾手可得，身为本集团军的最高指挥官，卡伦希望尽量减少己方的伤亡。
战争器具虽然很昂贵，但它其实比经历过战场洗礼的资深士兵要好补充得多。
最重要的是，秩序神教家大业大，底蕴深厚，至少目前来看，它还负担得起。
而且执鞭人会在后方拿着“贪污调查”的皮鞭，鞭挞后勤各部门，保证对自家军团的装备补充。
终于，在各种弹药完全消耗干净后，卡伦这才下令开始阵地推进，同时严令要以军阵方式前压，不允许分散抢功。
你不得不佩服生命神教的坚韧以及大地神教的躲藏能力，在这么狭窄的区域里被轰炸这么久之后，他们竟然还保留了不小的力量，在“投降申请”被无视后，寻求杀一个垫背够本，发动了反冲锋。
但这种挣扎注定是苍白的，尼奥在自己军帐里，翻看着会在递给卡伦后再递给自己的二手军报，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前阵子切磋时卡伦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情景。
“他是真的一点机会和漏洞都不给你们留啊。”
其实，尼奥心里一直都有个猜想，那就是上次切磋时，卡伦可能是假装没看出自己的分身，故意“输”给自己，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以那小子的行为习惯，确实很可能故意做得这么得体。
可偏偏自己还不能主动去问，因为不管是不是，那小子都肯定会回答：“是的，没错。”
战场逐渐安静下来，意味着联军的最后一点反抗企图也被扑灭，秩序这边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同时清查可能藏匿着的敌人。
卡伦这里，也收到了来自那三个民兵团团长的请罪书。
“回复他们，这次失期是我临时修改方案造成的结果，与他们无关。”
“是，军团长。”
“另外，再向骑士团指挥部发讯……”
黛那马上拿出笔记录。
“自此，我们这一线无战事了。”
……
达安收到了来自第九集团军的最新战报，然后递给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副团长索尔福。
索尔福看完了，没说话。
“咳……”达安咳嗽了一声。
索尔福问道：“想听我夸夸他？”
达安没回应。
“我说，他又没当成你的女婿，至于么？”
“这是公务。”
“好吧，好吧，那我就夸夸他，这条战线的敌人，被彻底扫光了，除开三个主力集团军外，这是唯一一个清扫干净面前敌人的集团军。
有什么样的食材就做什么规格的菜肴，第九集团军原本只有一个正规团带四个民兵团，可事实是他们用这种配置把仗打得很干脆很利索，这是用最便宜的食材做出了很高端的料理，所考验的，就是厨师本人的烹饪水平了。”
“我建议将第九集团军进行拆分，留下三个民兵团继续驻守那一线的阵地，再将秩序之鞭军团和第12正规团单独拿出来，同时再给它补充两个正规团，将该集团军调入其他战线。”
“这是要提升厨师的规格了？”
“你看看第九集团军的战报，再看看其他集团军的战报，差距太明显了，那些个坐拥更多正规团的集团军，打得那叫一个什么东西。
大祭祀的目的是练兵，结果这帮家伙，直接给我搞起了消耗，就算打赢了，那些仗也一点都不漂亮，战报看起来，跟狗啃的一样。”
“行行行，我又没说不同意，你没必要给我找这么多理由，练兵嘛，从中选拔优秀的指挥官也是练兵的目的之一，就是他毕竟是执鞭人的人，你这么推他，你心里不会觉得不平衡么？”
“黛那跟我说过……”
“说什么了？”
“她说啊，卡伦很像我。”
“呵呵哈哈哈……这可不像是达安你会说出口的话，你没这么幼稚。”
“或许吧对了，在集团军拆分重组之前，我打算见一见他，让卡伦近期到我指挥部里来一趟。”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等索尔福走后，达安的军帐里，缓缓出现了一道人影，他身上的神袍，镶嵌着金边，这彰显着他那崇高的身份。
如果不是在军营里，其他地方见到，达安是需要向对方郑重行礼的。
按照秩序神教传统，骑士团出征时，会至少有一名神殿长老陪同，他们可以负责对指挥官进行保护，也可以在战场上担负一些爆点和奇兵的任务。
达安开口道：“您都听到了吧？”
“我只是向你传达了神殿的意思，希望你可以多关注一下这个叫‘卡伦’的年轻人，但你的做法，似乎超过了神殿要求的程度。”
“因为他立功了因为他的指挥水平展现得很好，按照军中的规矩，他应该得到这样的提拔，这也是我身为骑士团团长的职责。”
“好吧，是我多虑了，感谢你对我解释这些，毕竟按照传统，骑士团团长不需要向我们讲解军队指挥和运转意图，我们也没有干涉你们的权力。”
“尊重传统，互相尊重。”
“呵呵，我很好奇，达安团长，你会将这则消息通禀给大祭祀么，还是说，你已经通禀过了？”
达安沉默了。
“抱歉，我似乎又越界了。”
“不，您没有；但我如果告诉您，我没有通禀，您信么？”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虽然我并不负责神殿的对外联络，过去两百年在神殿里也基本不出自己的星辰，但我还是听说一些，你们这帮人，和大祭祀之间的连系，十分紧密。”
“呵呵，那我再问您一句，正如你们所知，卡伦是执鞭人的人，那你们，联系过执鞭人了么？”
“在卡伦进入候选人名单之前，神殿曾给过执鞭人暗示。”
听到这里，达安的目光微微一凝。
“但这次，神殿只命令我联络了你，我想，应该没有派人去联络执鞭人。”
“为什么？”
“因为从近期执鞭人的动作来看，他不需要联络，他正在力捧这个年轻人。”
达安点了点头。
“达安团长，等卡伦来到你指挥部见完你后，我可以单独见一见他么，神殿有一些旨意需要我来传达给他。”
“你们这么做，就不怕触犯大祭祀和你们神殿定下的规矩么？”
“关心和爱护教内优秀年轻人，对他们进行正确的引导，这本就是神殿的职责之一，不是么？”
“神殿就这么看好卡伦么？”
“其实，他只是候选者名单之一，如果不是西蒂推举了他，他甚至上不了名单。”
达安点了点头，他旁边的那道威严的身影缓缓消失。
达安低下头，看向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绿色戒指，它正在慢慢变黑，到最后，彻底变得漆黑。
这意味着，那位随军的神殿长老，已经离开了这里。
达安轻轻攥起拳头，自言自语道：
“如果不是西蒂长老的推荐，卡伦甚至上不了你们的候选者名单，呵呵呵……”
在这个年龄段，除了神子，在秩序神教内部，达安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和卡伦相媲美，如果连他都差点没上名单的话，那只能意味着一件事：
“你们神殿的选人标准，看来，是一点都不公正啊。
所以，
你们到底有多害怕，
害怕再选出一位和当今一样的大祭祀？”
忽然间，达安神情一肃。
“黛那说卡伦像我，弗登说卡伦像他，可从神殿的反应来看……”
达安心里忽然升腾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在冥冥之中，和隔着不知道多少距离外的执鞭人形成了共鸣：
“卡伦，其实是更像大祭祀？”
……
“砰！”
弗登一记完美挥杆，将球击发了出去。
在他身侧，大祭祀鼓掌道：“不错，很漂亮。”
弗登笑道：“只是在您这里学了一点皮毛。”
“弗登，每次我有一个新的爱好时，你总能让我不孤单。”
“追随您的脚步，是我的本能，更是荣耀。”
“好了好了，到底是当惯了执鞭人的人，你现在拍马屁的水平比年轻时的你，可是差得太多了。”
“呵呵。”弗登讪讪一笑。
坐在这么敏感系统的一把手位置上，有些时候，向上峰扮演一下憨厚和愚蠢，几乎成了固定的月度任务。
当然，就如同他弗登只需要低下头，就能瞬间看清楚手下人的心思一样，他知道，大祭祀应该也能看出自己是故意扮演的，但双方的互动，就是这种故意之下的“态度”。
这时，应该是办公神殿的“大祭祀”批阅到了某份文件，这里正在打球的他说道：
“哦，我们的小弗登又打了个胜仗，还发了个军报，说他那一线接下来无战事了。”
弗登马上道：“到底是年轻人，总是会显露出一些属于年轻人的傲气，如果当初不是跟随了您，我的眼睛也不会从脑袋上转移到脸上。”
“哈哈哈。”大祭祀笑了，“你弗登当初要是连打仗都会，我就会允许你的眼睛，一直挂在头顶，不用下移。”
“那以后就不能叫他小弗登了，我得改名叫小卡伦了。”
“你啊你，真是什么玩笑都开。”大祭祀伸手拍了拍弗登的肩膀，“我真担心我再多说些什么，让你厌了他，到时候等仗打完后，你就寻个机会把他给做掉了。”
“您这……您这……”
“呵呵呵，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达安很喜欢他，还要继续提拔他，让他去当主力集团军的军长。”
“那您可千万不能将他调给达安，等仗打完了，您得把他还我。”
“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们不要给他压力，让他自己选嘛。”
“让他自己选？不，大祭祀，这怎么可以……”
“看他是选我们，还是选神殿。”
弗登：“……”
“没想到吧，他也在神殿的那份候选者名单上。”
“属下失职，属下未曾探查到这一消息，主要是，卡伦太年轻了。”
“这说明什么？”诺顿挥杆，“砰！”，球击飞出去后，他继续道，“说明啊，我们的神殿，认为我能长寿。”
“属下会做出安排。”
“不，不用，你不要干预，既然神殿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名单，那也让我们省事了，我们就对照着这份名单一起看看，看看有没有我们属意的，说不定会有呢，我们倒还省事了。”
“可是神殿名单里的人几乎都是向着神殿的。”
“这算什么？你忘了么，在确立我为拉斯玛之后的下一任大祭祀前，我的绰号叫什么？
不，应该是以我为首的咱们这群人的绰号叫什么？
呵呵呵，
当初啊，
教内不少人叫我们是……最忠诚的‘神殿鹰犬’。”
……
罗佳市。
梅森推着自己的父亲狄斯在散步晒太阳，父亲依旧闭着眼熟睡着，梅森则不停地说着话，说着自己，说着自己的妻子，说着孩子们，说着家里丧仪社，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儿。
以前的自己，在自己父亲面前，话都不太敢多说，现在父亲沉睡不醒了，自己反而话变得越来越多了。
“就是卡伦，这小子很久没写信了，电话也没打了，应该是在维恩的工作比较忙吧。”
这时，梅森看见了坐在河边长椅上的拉斯玛，热情地和对方打招呼。
“嗨，拉斯玛神父！”
拉斯玛没像往常那样回应梅森，他正手拿着报纸，如果梅森的视线可以穿透报纸的话，就能看见报纸下面，拉斯玛神父那张铁青的脸。
秩序的力量禁止进入罗佳市，但其他教会人士并不在此列，偶尔，罗佳市也会有其他教会圈人士进出往来，有时候，他们会携带一些教会报纸。
拉斯玛虽然不能主动去和外界取得联络，但他也能通过“蹭”的方式，去知道一些外界的消息。
以前，他只能在《秩序周报》上看见卡伦的消息。
好嘛……现在不用《秩序周报》了，好像随便蹭哪一家的报纸，都能很轻易地看见关于卡伦的报道。
前不久大地神教的一位年轻女神官跟随着自己的老师游历时，在罗佳市火车站附近的宾馆里住了一晚，拉斯玛又去蹭了。
他在人家女神官的行李箱里，发现了一个精巧的盒子，盒子里装的满满当当全是卡伦的报纸剪报以及一封封写给卡伦的情书。
要不是拉斯玛不能和教会圈主动产生联系，他真想把那个熟睡的年轻女神官拉起来，质问她：
“难道你忘了你们大地神教正在和秩序打仗么！”
现在，拉斯玛手里拿着的是，是最新一份蹭的《原理日报》。
原理神教并未参与到沙漠上的两大阵营对战之中，保持着中立，所以《原理日报》的报道，更受关心战争消息的人士喜欢，因为它相对客观。
这份报纸里，详细刊登了近期秩序第九集团军所取得的辉煌战果，到此时，拉斯玛才知道，卡伦不仅当上了秩序之鞭军团的团长，还当上了集团军指挥官，《原理日报》上更是预测，接下来卡伦还会得到秩序骑士团指挥部的进一步提升。
拉斯玛舔了舔嘴唇，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在外人眼里，卡伦的晋升速度已经无比惊人了，而拉斯玛的外界消息都是蹭来的，断断续续不连贯，所以在他的视角里，卡伦的晋升速度简直就叫一个吓人恐怖！
这小子，是把他爷爷年轻时那可怕的境界提升天赋都继承到了教会体系升职里了么？
“呼……”
拉斯玛不由庆幸道：
“还好我快成功了，距离出去的日子不远了，否则按照这个速度，要是再给这小子十年的时间……他岂不是要坐到大祭祀的位置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