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少年的声音(1)_在暴雪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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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少年的声音(1)

  训练一室——全是斯诺克球台。

  也全是……熟人。

  6红球斯诺克是一种新式斯诺克,把原先的15红球减少到6红球,提高了比赛速度。所以亚运会上,成为了女子项目。

  因为这个项目没有好选手,殷果拿了一个名额,准备拼个奖牌。

  而退役的林霖也果断复出,拿了另一个名额,想为中国多拼一块奖牌。毕竟她小时候打过斯诺克,比一般女选手擅长这个。

  男子斯诺克自然是林亦扬和孟晓东。

  团体赛也是他们,第三人暂定江杨,因为江杨刚做完手术一个月,要看赛前恢复情况,所以李清严是备选。

  于是在这个训练室内,从第一天开始就显得格外“热闹”。

  全是熟人,还都关系复杂。

  殷果到时,林霖和江杨在休息区聊天,孟晓东则独自坐在门边,在休息。

  “殷果来了,那就开始吧,”江杨看到她,对李清严说,“今天我陪你练。”

  江杨暂时还不能用球杆,但可以□□李清严,这也是他的任务之一,尽量让李清严在集训七十天里有一个质的飞跃。

  殷果把自己的球杆拿起来,瞄了眼表哥,又去看在喝水的林霖。

  这气氛——要不然我和表哥打?

  身后,有一只手推她,往最里边的球台去:“你跟我。”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林亦扬来了。

  “真让我哥和林霖打?”她悄声问。

  林亦扬瞥了她一眼,在旁人看不到角度,弹了下她的额头:“好好操心自己。”

  林亦扬从球杆架上拿了他的球杆,那是一根通体黑色,特别定制的球杆。

  他弯腰,掏球,给她摆了一局6球斯诺克,“你预选赛打得还不错,算入门了。”

  她可是全国预算赛第一……入门了??

  好吧,斯诺克是他的主项,自己这个为了比赛半路出家的,确实算入门级别。

  “你和我练,自己的训练不会落下吗?”她拿起巧粉,擦了擦球杆头,一边关心他,一边去偷看表哥那边。

  “我和你哥,还有江杨会单独切磋,耽误不了。”他说,随即嘴角有了笑意。

  是因为发现殷果还在偷看孟晓东和林霖那边,已经开球了,表哥好像一点不让着人家嘛。

  眼前,握着白球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看我。”

  殷果心虚地指球台:“你先开球。”

  “我开球,这局就没你什么事了。”他把白球递给她。

  倒也是。他一开球,说不定全收了。

  她刚架起杆,就听到林亦扬在说:“斯诺克,Snooker,障碍台球。你要学会给别人设障碍,”他完全把她当新手,“哪怕自己状态不好,也要有本事,让对手输掉比赛。”

  果然,全是功于心计的老男人……

  林亦扬微抬了一下下巴,让她开始。

  啪地一声,她冲开了满桌的球。

  四个小时的对抗结束。

  大家都在休息。

  孟晓东把1颗黑球,摆了一个刁钻的位置,忽然对林亦扬说:“来,服个众。”

  林亦扬一笑。

  他俯身,明明瞄准的是下底袋,重重一击后,黑球竟没进底袋,反而在球桌上绕了半圈,直冲向林亦扬手边的中袋。成功入袋。

  “继续,”孟晓东在一旁说,“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花样。”

  同样的1颗黑球,摆在同样的一个位置,林亦扬一点没停顿,打出了十几种入袋路线。有的绕球岸半圈,有的是一圈,还有绕了一圈半的。六个口袋,他想进哪个就进哪个。

  看上去就是1颗球,却打出了十几种进球路线,这种扎实的基本功让在场不了解林亦扬的人都叹为观止。

  殷果默默在心里演练了一下,她最多能打出六种路线,也不一定全能成功落袋。

  这个对精准度的要求太高了。

  最后一击,黑球从球桌上跳起来,落下去后一个转弯,撞向球岸后,反弹入底袋。

  “差不多了。”他收杆。

  “这就差不多了?”江杨显然没看够,“摆球看看。”

  “让我们看看,你这十几年有多寂寞。”林霖也笑着说。

  “我也想看看。”孟晓东接话。

  ……

  林亦扬无奈一笑:“看表演,要交钱。”

  “少废话,赶紧的。”江杨没空和他逗贫。

  林亦扬叹气,捡出来9个球,在桌上摆出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这是职业选手的通病——自娱自乐摆球玩。

  平时练习太枯燥了,这也算是一种娱乐的方式,把球摆成一个好看的形状,然后一杆全收。观赏性极高,表演性也高。

  啪地一声,等边三角形被撞开,9颗球毫无悬念,一杆全收。

  殷果私下里也喜欢这么玩,把球摆成各种形状,她的极限就是9颗球。

  所以当林亦扬摆到10颗球,她就看得屏住了呼吸……

  东新城的人都见过林亦扬小时候的实力,最多能一次收12颗球,摆得是一个四边形。

  等到了13颗,江杨和林霖也都看得更认真了。

  而此时,殷果已经在想,他在过去十几年独自练球的日子里,究竟是有多寂寞?可以摆出这么多花样……

  13颗球,是一个椭圆形。

  14颗球,是两条对称的弧线。

  摆到15颗球,众人全都不由自主围拢过来。

  15颗球被林亦扬码成了很有规律的波浪形,双层波浪。

  林亦扬瞄准某一个位置,在满室的安静里,一杆击出,波浪被瞬间撞开,所有的球都在“毫无章法”地满桌乱飞,1、2、3、4、5……最后第15颗球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停在了袋口,随之,一声轻响,成功落袋。

  殷果看得热血沸腾,和大家一起鼓掌。

  林亦扬还没停,又掏出来16颗球,在桌上摆出了一个四角星。

  “这个只玩过一次,”林亦扬说着,纠正了一下四角星的位置,让形状更完美,“上次没成功,今天试试。”

  林亦扬抄起一个巧粉,擦了擦球杆头。

  摆好白球,俯身瞄准后,突然一抽手臂,猛地击出——

  满室安静着。

  殷果屏着息,耳边是球落袋声,桌上球越来越少……真的全进了!

  一杆收16个球,太漂亮了!

  大家情不自禁为他鼓掌,耳边全是笑声。

  李清严、硝子和两个北城的人看得是心情复杂,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去年,第一次见到林亦扬,没人知道这个陌生男人叫什么,哪里来的,还想着要怎么给他一个印象深刻的下马威……可看看今天,真服了。

  人家不光比赛打得好,连自娱自乐都是绝对碾压式的存在。

  就像当初教练说的——人家压根就是看在孟晓东的面子上,逗他们玩的。

  晚上欢迎宴开始,女选手和男选手分了两桌。

  林亦扬正在和江杨低语,拿起筷子的一刻,瞥过来一眼,正中她的目光。几十人的两个大长桌,还有领导在那里热情洋溢的讲话,他却在和她对视着。

  殷果怕被人看到,心虚地挪开了几秒,再返回来,发现林亦扬还在看着自己……身后,有个教练拍拍林亦扬的肩,把他叫走了。

  殷果收回视线,却发现林霖已经笑着旁观了很久。

  “你俩挺像早恋的,偷偷摸摸。”林霖耳语。

  殷果窘了下,轻声解释:“这是来之前说好的。他是队长,不能明目张胆谈恋爱。”

  林霖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哥13岁那年弃赛的事,你知道吗?”

  “嗯。”

  孟晓东公开资料上是14岁夺冠,但在13岁那年就进赛场了,只不过打得不理想,中途退了赛,没算成绩。

  “我猜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林霖轻声说,“他们都是13岁报名参赛的,你哥小组赛就输给了林亦扬,才弃赛的。第二年你哥铆足了劲,拿下冠军,算正式成名。”

  ……

  难怪表哥对他“情有独钟”、“念念不忘”,第一年弃赛的挫败感估计能记一辈子。也难怪,俱乐部里的教练总是说林亦扬和孟晓东是同一期的选手。

  林霖看了一眼对面的江杨和孟晓东,不无感慨:“江杨也是13岁开始打全国赛,他们有交集的那几年,第一年是你哥退赛,最后一年是林亦扬退赛,也真是有意思。”

  同年出生,林亦扬大了孟晓东几个月,又全排行老六,都是天才选手。

  难怪虽然是劲敌,却也惺惺相惜。

  等到晚餐结束,林亦扬没回来。

  殷果故意留到最后,想睡前能见他一面,等人都走光了,失望地离开食堂。

  她走出食堂大门,借着月光,看到前面是几个先一步出来的女孩,刚要追上去,听到身后是他的声音叫自己:殷果。

  不光停步的是她,几个女孩也下意识回头了。

  “送你回宿舍。”他走到她身边。

  几个女孩马上扭头回去,努力忍着八卦的心,但笑声是止不住的。

  “你专门回来的?”她被人家笑得心虚。

  自己男朋友,也不知道心虚什么……

  林亦扬没否认,暗示她往操场那边走,殷果跟上他的脚步。

  最后两人绕着操场走了两圈,晒了会儿月亮,殷果还想着这么遛弯也不错,林亦扬就拉着找了个隐蔽的树荫下,藏起来了。

  殷果站在树下,仰头看上边:“不会掉虫子下来吧?”

  林亦扬用手挡在她头上:“还怕虫子?”

  殷果“嗯”了声:“小时候被虫子咬过,就是站在操场树下咬的,”她倒背着手,摸了一个位置,“你没看到过吗?这儿有个疤。”

  他笑,低声说:“还真没注意,下次好好看看。”

  才不理老流氓的“暗示”,她当没听懂,玩他训练服前的拉链。

  “什么毛病,一见面就拽拉链?”他低声笑。

  可老流氓既然给了暗示,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好不容易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林亦扬两手撑在树干上,低头亲她。

  草丛里忽然有东西蹿出来。

  殷果心一跳,看到个黑色小影子跑出去,看不清是什么……心还在跳得厉害,眼前早被影子挡住了,是林亦扬又亲了上来。

  ……

  等再分开,他挨着她的嘴唇,还在慢慢亲着。她却想到了晚饭的事情:“林霖说我哥当初因为你退赛的?听到这个我才承认,你真比我哥厉害。”

  他点头:“你哥13岁就承认了。”

  “……还真不谦虚。”

  “赛场上,没有谦虚这个词。”他说。

  两人也没时间多约会,十分钟后,他送她回了宿舍。

  殷果洗完澡,已经十一点熄灯了。她摸着黑、做贼一样吹了两分钟头发,把化妆袋拿到床上,一边涂护肤品,一边和林霖聊天。

  能和林霖住在一个房间是最大惊喜,因为可以从她口中听到许多林亦扬小时候的事。不过也有坏处,林亦扬的家庭背景让那段岁月不管多张扬,都蒙上了一层阴霾。无论林霖讲到什么,她都听着心酸。

  大概十一点半,林霖睡着了。

  殷果关掉提示音,想给他发个微信说晚安。手机拿到手上,林亦扬同时有了消息。

  Lin:聊够了?

  林里的果:……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聊天。

  Lin:猜得到。

  林里的果:猜到聊什么吗?

  Lin:多半在替我卖惨。

  林里的果:……猜的这么准。

  Lin::)

  Lin:开窗。

  殷果看到这两个字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在窗外。

  转念一想不可能,十一点休息是规定,他作为队长肯定不会违反的。但还是带着不稳的心跳,悄然下床,掀开了窗帘。

  窗户轻轻打开,推向左侧。

  窗外是绿色的灌木丛,被凌晨的风吹得叶片微微晃动。外边空无一人,但窗台上,放着一块没开封的黑巧克力。

  他什么时候放的?自己洗澡的时候?

  殷果悄悄地把巧克力拿回来,关上窗,扣了锁。

  林里的果:什么时候放的?

  Lin:走前。

  Lin:窗外站了两分钟。

  她猜,估计是他考虑到这一排房间都是女生宿舍,怕站久了被人看到,也没叫她,只是把随身带着的黑巧克力放到了窗台上。当是个小惊喜。

  林里的果:你过去要想追谁,估计全能追到。

  这是一句心里话。

  Lin:?

  Lin:多问问林霖,过去我是什么样的。

  Lin:除了你,不可能追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