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_寡妇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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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这项任命以前已经颁布,这次由蒋委员长亲自重新颁布自然意义不同。大凡伟人都有一些过人之处,蒋委员长也不例外,他最善于在国民党各大将领之间玩弄平衡,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所有的将领都代表一方地方势力,比如张学良的东北军、杨虎城的陕西军、阎锡山的晋军、还有李宗仁的桂军。杨虎城被蒋委员长监禁以后,蒋委员长派了自己的心腹干将胡宗南统领西北,他绝不可以为了一点区区小事来责难胡宗南,使用的唯一手段就是安抚。可是这次任命对于刘子房军长来说却是人生的一次转折,刘军长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内心里却暗自发誓,决不辜负蒋委员长的栽培!一九四八年解放军攻打凤栖时刘军长严防死守,一座小小的凤栖县城被解放军围攻了四十多天竟然纹丝不动。以后解放军使用了调虎离山计,通过安插在刘军长内部的暗探谎报军情,一封假电报将刘军长从凤栖调离,延安到长安的最后一颗钉子才得以拔除。此系后事,笔者在适当的时候为大家详细表述。

  刘军长到南京述职以后,凤栖城里涌动着一股潜流暗涌,刘军长不会回来了!有人甚至做出了预测,刘军长最起码要被蒋委员长革职。可是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刘军长竟然回来了,少将的军装显得威严,那些谣言不攻自破,刘军长当然并不知情。刘军长回凤栖后首先到各个据点视察,来到黄河岸边时心潮起伏,看到对面鹰咀上日本鬼子的太阳旗时有点怒不可遏,竟然拔出手枪对准太阳旗射出一梭子子弹。时值严冬,冰封的黄河像一条白色的玉带,刘军长看驻扎在簸箕掌的炮团一门门排列整齐的大炮直指蓝天,竟然下令炮团向对岸开炮,大炮怒吼着,射出一排排愤怒的炮弹,对岸的鬼子兵不明就里,仓皇上阵,也将炮弹射了过来。冰封的黄河被炸出了几个窟窿,河水翻滚着从窟窿里涌出,几条被带出的黄河鲤鱼在冰面上扑腾。敌我双方的大炮对射了一阵子以后自然平息,刘军长的心情仍然难以平静。

  突然,刘军长看见,杨九娃的山寨上,依次晃动着十几条人影,那些人影朝山下走来,慢慢地走近了,为首的竟然是邢小蛮,只见邢小蛮自缚其身,剃了个光头,可笑的是脖子上竟然围了一条狐狸尾巴,显得荒唐而有些随意。那邢小蛮走到刘军长面前自然下跪,口中念念有词:“罪臣邢小蛮自知罪孽深重,现负荆请罪,望刘军长依法处置。邢小蛮一生别无憾事,只有一事相求,往刘军长善待邢小蛮的遗孀,不要为难屈满盈”。

  这让刘军长难堪,不知道这出戏由谁导演,邢小蛮身后跟着杨九娃、李明秋和郭麻子。还有几个生面孔刘军长并不认识,但是刘军长认识王世勇,八路军小分队竟然跟这伙子三教九流沆瀣一气,那些人面对刘军长窃笑,仿佛在考验刘军长的能力。刘军长双手抱胸,大声质问道:“是谁导演了这一幕闹剧”!?

  这一次轮到杨九娃他们惊愕,脸上的讪笑还来不及收回,大家伙儿显得有点措手不及,还是李明秋最先从尴尬中恢复,他向刘军长解释:“这出戏完全是邢小蛮自编自演,没有人给他做任何提示”。

  刘军长还是站着,纹丝不动,他对邢小蛮大声呵斥道:“自己起来吧,想让别人把你扶起来,没门”!

  那邢小蛮从李明秋那里得知,刘军长不会为了瓦沟镇的血案而将他问罪,所以想出了一个损招,想让刘军长跟古代的元帅一样,亲自将负荆请罪的将军扶起,没有想到刘军长并不吃这一套,倒让邢小蛮感觉有点下不来台。郭麻子上前一步,将邢小蛮扶起。

  邢小蛮站起身后身子一抖,捆绑他的那条绳子自然滑落,这混混一点也不知道尴尬,竟然面对刘军长双手抱拳,口称:“谢刘军长不杀之恩”!

  刘军长转过身,手指着对面鹰咀上迎风招摇的膏药旗说:“你们看清了没有,那面膏药旗是我大中华民族的耻辱!我不管你是什么流派,国难当头大家都有责任为国奋力杀敌,今日,咱们能在黄河岸边相聚也算缘分,邢小蛮你不要张狂,有本事把那面膏药旗给我扯下来,免你不杀之罪”。

  刘军长一招激将法果然奏效,只见邢小蛮一个鹞子翻身,转瞬间已经跳跃到黄河中心,冰面上行走着一只狐狸,大家清楚那只狐狸本是邢小蛮所扮,感觉中紧张而有趣,刘军长手拿望远镜远眺,悬崖陡壁上一只白色的狐狸来回跳跃,那矫捷的功夫让所有的人大开眼界,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据说学得这种功夫就能在乱军阵中出入无人之境。怪不得邢小蛮能杀了日本鬼子太原警备区司令以后又能从太原城内逃出,看来这条混混确实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对岸鹰咀上的膏药旗转瞬间不见了,引来一阵凌乱的枪声,刘军长下令向对岸开炮,分散鬼子的注意力,用炮火支援邢小蛮安全返回。正当大家等待得心焦之时,突然只见一条白色的狐狸从半空间飘落,大家一看,邢小蛮已经端直地站在刘军长面前。

  在场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表示惊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家还以为是一段神话。那面膏药旗被众将士踩在地上,不知道是谁带头,竟然踩着膏药旗扭起了秧歌,一人唱,大家和,唱起了十盏灯(秧歌调子):

  嗨,先消停、又听明,

  听我倒退十盏灯,

  十盏灯、什么灯?

  王祥卧冰为娘亲;

  五盏灯、什么灯?

  洛阳桥上吕洞宾;

  一盏灯、什么灯?

  孔明祭起东南风……

  那些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被编成秧歌调子传唱,更增加了这片黄土的厚重,千百年来黄河两岸的儿女耕耘着这片皇天后土,黄土地上成长着诸多美丽的神话,那些神话经久不息地在人间流传,跟人们的精神生活融为一体。

  对面的日本鬼子发疯了,疯狂地朝黄河西岸打枪,可是由于距离遥远,敌人的子弹射不到狂欢的人们,那密集的枪声好似庆祝的爆仗,大家在枪林弹雨中疯狂,一颗太阳落在西边的山巅上摔得粉碎,西山顶上升起了无数火花,大家跳着唱着便把肚子摇空,早有炮团的伙夫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大家举起酒杯,一起向刘军长敬酒,刘军长看一边坐着整齐庄严威武的军人,一边坐着凤栖县的三教九流,这些人尽管生活的理念不尽相同,但是在保家卫国这一方面却显示了空前的团结,这就是中华民族的气节!刘军长诸多感受,此刻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端起酒杯想了好久,最后面向邢小蛮说:“邢小蛮你不要张狂,瓦沟镇的十几条人命暂且记在你的账上,我期待着你立功赎罪,用奋力杀敌来洗刷自己的罪行”。

  邢小蛮信奉的信念只有一条:知恩必报。邢小蛮知道,十几条人命绝非小事,连蒋委员长都感觉震惊,可是这件事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刘军长肯定起了很大的作用。邢小蛮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干,紧接着把那酒碗猛一捏,酒碗立刻变成了许多碎片。邢小蛮离了座位,站在刘军长面前,满座人有些疑惑,不知道邢小蛮想干啥。只见那邢小蛮把瓷碗的碎片放进嘴里,像吃干馍那样嚼得有声。这一下满座皆惊,碎瓷片吃进肚子里绝非易事,搞不好要出人命。

  郭麻子站起来,离了座位走到邢小蛮面前,脸色有些焦急:“邢小蛮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干嘛这么折磨自己”?

  邢小蛮闭嘴猛一下咽,喉咙里咕隆响了一下,那碎瓷片已经吃进肚子里。这时他才张口说话:“邢小蛮乃一介武夫,感觉中刘军长够朋友、讲义气,从今往后邢小蛮吃了秤砣铁了心,决心把自己绑在刘军长的战车上,替刘军长卖命”。

  刘军长最大的特点是,遇事不惊,可是这阵子,他的脸上显出了惊愕,那种惊愕在迅速扩大,以至于所有的动作都显得夸张。他情不自禁地离了座位,伸出双臂跟邢小蛮相拥在一起,然后将邢小蛮推开,围着邢小蛮在看,好像在审视一件古董的真伪,紧接着刷一下立正,面对所有在座的下属敬礼,说出的一段话发自肺腑:“谢谢大家,感谢大家的信任,刘子房能有今天,跟所有在座的同僚倾力相帮不无关系,国难当头,希望大家精诚团结,为消灭日本鬼子献策出力”。

  大凡首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说话和行为处事具有很大的号召力,刘军长也不例外,几句煽情的话使得在座的同僚群情振奋,杨九娃晃动着脑袋在想,怪不得人家能当军长,自己只是个土匪头目,跟刘军长比起来,杨九娃自愧弗如。

  李明秋却有些心不在焉,总感觉刘军长是在演戏,他知道刘军长处事原则,刘军长表面上看起来处事谦和,实际上杀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比如枪毙张德贵和板脑,用那两个替死鬼来包庇他所要包庇的人。刘军长肯定也知道李明秋家里匿藏大量的烟土,可是刘军长却从不过问,对凤栖县的三教九流采取了纵容,他这样做有他自己的目的,就是笼络这些人为他卖命。可是李明秋常常为一件事困惑:假如有一天刘军长感觉凤栖县这些五花八门的人物无用了,会不会将他们一锅烩?

  整个军营里一片欢呼,唯有三个人坐着没动,郭麻子绝对没有李明秋那样熟思远虑,他此刻的心仪里不合时宜地显出雀儿的身影,在杨九娃的山寨住了一些时日,最让郭麻子感到眼热的还是杨九娃把儿子驾到脖子上玩耍的那份惬意,那一刻把杨九娃的人性全部展现,五十多岁初为人父,内心里的酸楚难以言喻,可是郭麻子还是为杨九娃嫉妒,他的儿子已经有了孙子,郭全中就是不认郭麻子这个亲生父亲,让郭麻子内心里就像谁插了一刀,止不住的血流。他想雀儿,瓦沟镇的队伍听说已经撤离,郭麻子想即刻回到瓦沟镇去会他的雀儿,把雀儿带到县城,找一个中医好好诊断,争取让雀儿为他生一个男孩。

  刘军长用眼睛的余光一瞥,看见了凤栖镇的三个人物坐着没动,各人脸上的表情不尽相同,他虽然猜不透他们在想什么,可是内心里却闪现一丝不悦,不过那种心情稍纵即逝,警卫员来到刘军长面前,面对刘军长敬了一礼,说凤栖镇来了长安的一位重要客人,电话通知刘军长赶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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