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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一、成为他

  其实刚开始代替老爷,木讷汉子也有些紧张,害怕露出破绽,可是一段时间下来却发现只是多虑。

  且情况恰恰相反,他本就木讷话少,吐字言简意赅。

  眼下指挥起众人,反而更显得十分果断,高效利落。

  当然,这也是借助了欧阳戎原本积累的说一不二的权威,才能如臂使指,但其中也有不乏某种叫做天赋的东西存在……

  又过了半时辰。

  差不多万事俱备,在等待折翼渠那边的官船回来的时候,柳阿山与属下们稍微歇息,擦了把汗。

  柳阿山扶了扶面具,转头看了一眼百姓撤离后、一片狼藉杂物的空旷长街。

  他又正过头,远眺一眼蝴蝶溪对岸的西岸柳家方向。

  不知为何,此刻对面那座风平浪静、平平无奇的小孤山,给柳阿山一股奇怪感觉。

  似是阳光下,正有什么东西在默默发生着。

  可惜柳阿山并不会望气,最后只能压下隐隐不好的预感,转而去摸了摸怀间。

  经过刚刚一上午的忙碌,他发现怀中藏着的两块油纸包裹的油麻饼,已经凉透。

  可迟迟未等到官船船队的柳阿山,旋即等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

  一个坏消息。

  是从龙城县衙那边一齐传来。

  好消息来自一位衙役亲自送至码头的一封信。

  “明府,这是刚刚谢师爷突然来到县衙,留下的。”

  “谢姑……谢师爷?”

  柳阿山回头,朝双手呈递信件的衙役追问:“她人呢?”

  “谢师爷好像只是路过,留下一封信就匆匆走来,好像是朝鹿鸣街里面走的。”

  柳阿山回过身,抽出信纸,看见熟悉的字迹,他愕然片刻,脸色蓦喜。

  “老爷回来了!”

  他迅速背对属下们,努力压住表情,朝身上挥挥手,遣离衙役。

  用无人听到声音,低声自语:

  “老爷在大孤山那边,现在正往县城赶回……

  “不过算上谢姑娘路上送信的时间,老爷应该也快了吧,正好,俺已经替老爷准备好救闸物资,官船也要调回来了,等老爷回来主持大局。”

  细思片刻,柳阿山又微微皱眉:

  “等等,谢姑娘这么急着走,是去干嘛……”

  就在这时,转过身的柳阿山瞧见刚送信的衙役没有离开,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速讲。”他认真道。

  衙役低头道:

  “有一个可能算是坏消息的事情……明府大人,刚刚县衙里有人,路过发现梅鹿苑大门敞开,进去一瞧,好像被人翻箱倒柜的洗劫了,不见任何人影。

  衙役迅速飞瞄一眼长官脸色,只是他哪里看的见柳阿山面具下僵硬起来的木讷脸庞,忙解释道:

  “想必应当是城里混进了些贼人强盗,乘着龙城百姓撤离混乱之际,盗窃了梅鹿苑,只是真是些不长眼的,难道不知明府大人清廉如水吗……”

  “等等。”柳阿山抓住衙役手腕,打断道:“你……伱说不见任何人影?那原来住在梅鹿苑的人呢。”

  “嘶嘶。”衙役腕痛却不敢抽手,闻言也是一愣:

  “属下记得,明府大人不是把亲属丫鬟们全都带回乡去了吗,梅鹿苑内应该没留什么重要人吧。

  “明府大人,您说的是留守宅子的那些老幼家仆吗?县衙的人进去调查也没看见她们,应该是逃掉了吧,或者遇害……”

  察觉到身前这位明府的眼神忽然直勾吓人起来,衙役赶忙咽下原来的话:

  “明府大人勿忧,县衙已经派人去追查了……”

  柳阿山置若罔闻,呢喃:“阿母,阿妹……”

  就在众人侧目疑惑县令大人状态似是不对劲之际,街道尽头忽有哒哒的紧凑马蹄声传来。

  “明府!不好了!”

  有一位快马奔至,骑马的长吏紧急刹车,摔下马来,在柳阿山面前仓皇爬起,自怀中急掏信封递出。

  “有陌生人自折翼渠庆典那边带信过来,说是要交给明府大人您……”

  众人只见,前方的“年轻县令”脸色怔怔的接过陌生信封,低头拆开,认真浏览了一遍。

  预想中的表情变色没有发生。

  他脸庞出奇的平静。

  似是还像松了一口气。

  柳阿山抬头,环视了一圈全场,朝众人平静道:

  “接下来,这儿就辛苦诸君了。”

  众人皆是一愣。

  有属下小心翼翼的问:“明府大人,那批官船呢?”

  “来了。”柳阿山点点头。

  他漠然转头,望向前方那一匹打着响鼻的棕毛快马。

  ……

  折翼渠,松林渡。

  与龙城县彭郎渡搬运物资、准备治水的热火朝天,

  还有全县百姓自四方缓缓汇集到大孤山的热闹拥挤,都不同。

  今日,本该因为盛大庆典而热闹的松林渡,此刻却鸦雀无声。

  松林渡是折翼渠的起点,今日举办庆典的高台,被建立在渡口不远处的空旷河滩上。

  高台自然是张灯结彩般奢华喜庆,被布置的极好,一看就是花心思的。

  眼下,放眼望去,高台上下,人头攒攒,众人汇聚。

  可诡异的是,庆典全场,气氛寂静,众人无声,仅仅偶尔有一些孩童哭闹与妇人啜泣声,但也很快,被戛然止住。

  仔细一瞧,原来不管是高台上,还是高台下,人群边上都多出了一队表情不似善茬的陌生来人。

  只见,阳光下的高台,刁县丞、一众县衙官吏、十数家龙城乡绅、还有周围各县赶来的一些富商士人,全都被圈禁在高台中央。

  囚禁看守他们的,是一群身穿青色家奴装的佩刀汉子。

  其实吧,说“囚禁”二字也不太准确,毕竟台上的刁县丞等人身前,都摆放有一杯茶水与相应糕点盘。

  若这副场景,剔除掉周围脸色冷漠的柳家私奴们,这可不就是盛情款待的画面?

  只可惜这些被柳子安热情邀请的客人们,身前瓷杯里的茶水半口未少。

  至于台下,原本前来围观庆典的上百位龙城百姓们,也被一群黑衣壮汉所包围控制。

  青衣家奴与黑衣壮汉纪律严明,两拨人似是都听从统一调度。

  此刻场上,除了这些人外,还有几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高台边,自由活动,不时的环视全场。

  是柳子安与柳子麟。

  二人今日一身劲装打扮,全身武装。

  只不过奇怪的是,明明控制住了全场,但是此刻,作为场上焦点的柳子安,脸色阴沉似水,握住剑柄的手掌,青筋暴起。

  高台上,空气落针可闻。

  柳子安目似狼瞑,不善目光缓缓扫过台上众人。

  刁县丞等人纷纷噤若寒蝉,缩头埋脸。

  站在柳子安身旁的柳子麟,同样罚站原地,深深低头,似是犯错。

  柳子安的视线,最后落在了柳子麟的身后:

  柳福带着数位青衣家奴,将几个原本留守梅鹿苑的仆人门房们团团围住。

  阿青、柳母也在其中,只是柳子安的视线从她们身上直接略过。

  看见面前这些带回来的老弱病残。

  柳子安面色就像生吃了苍蝇一般,十分难看。

  他一言不发的转过头,盯着沉默的柳子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