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今我来思06_一念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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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今我来思06

  绣姑过来唤我“公主,浴汤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随她步去一旁的隔间。两名婢女候在隔间里侧,向我欠了欠身,上前来为我宽衣。她们手法娴熟,倒与宫婢相似。我这才注意到我所在的屋所轩敞而华贵,虽比不得九乾城,但绝非寻常落榻之地。

  “你方才说,这里是明月关内的行宫”

  绣姑应是,道“公主宽心,当日李贤世子认出您之后,远南的二公子当机立断,严禁在场一干人等泄露您的身份,远南军中除了于世子与两位公子,几乎无人知道您究竟是谁。眼下我们之所以能住在这行宫里,是因为于世子长垣坡大捷以后,又与北伐军一起攻破了明月关。”

  我愣了愣,明月关是有重兵驻守的,便是李有洛在长垣坡败了,明月关的守将凭着兵力与地势,也能抵御远南军一阵,我昏睡至今不过五日,短短五日内,于闲止就力斩李有洛,攻破明月关若再将行军的时间刨去,远南军在明月关逗留的时间至多半日。半日之内,他们就破关入城,迁入行宫

  这不可能。除非明月关的守将根本没有抵抗。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抵抗总不能因为李贤与李嫣儿在远南军中吧。

  李嫣儿是无权势的郡主,李贤天生痴钝,在平西从来不得人心。

  我心绪沉沉,问绣姑“李贤与李嫣儿呢”

  “都在行宫住着。”绣姑说着,洒了些药叶入浴汤,舀了一勺浇在我身上,“昨日刚到行宫,嫣儿郡主还说与您相识,曾来探望您,但当时于世子恰好也在,大约是怕她搅扰您歇息,回绝了。”

  李嫣儿痴恋于闲止,一直与我不睦,眼下竟会想着来探望我。

  我“嗯”了声,任两名婢女为我将长发散开,打上皂角粉清洗,不再说话了。

  天色逐渐亮起来,我自浴汤里起身,披了单衣,刚回到屋内,忽听屋门一声动静。回头一看,竟是于闲止过来了。

  他身着朝服,也不知是接见了谁,眉宇间有些许疲惫,眸色却清冽,目光与我对上,只问“方才醒来的

  我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他没答我的话,在原处默立片刻,忽然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肘将我拉入怀中,环臂上来“为何要犯险”

  “是不是”他顿了顿,带着稍许不确定与迟疑,“为我”

  我的心上一颤,竟不知当怎回答。彼时情急,只顾得上他的安危,心思与立场南辕北辙,忘了我是大随的公主。我是为了他,但我本不应当为了他。

  绣姑道“世子大人,公主尚未着外裳,眼下白露已过,天冷气寒,公主寒疾尚未痊愈,当多歇息。”

  于闲止“嗯”了声,将我横抱去榻上,从身后婢女手里取过外裳披在我肩头,看她们一眼,绣姑与婢女们会意,退出屋外。

  他倚榻而坐,半晌没有说话,竟像是仍在等我的回答。

  我只能避重就轻“当时情形危急,我若不应了张凉去给北伐军报信,只怕他不会信我,仍会带着三千将士去长垣坡驰援,这三千将士是为了保护我而留下,我总不能不顾他们的性命。何况李有洛是头一个起兵的,我便宜谁也不愿便宜了他。”

  于闲止听了我的话,没有追问下去,转而道“其实你不必犯险报信,北伐军便是被李有洛分兵堵上一日,我也能撑得下去。”

  我道“可你事先并未对我言明你要与李有洛对敌,那平西小兵来得蹊跷,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我沉默一下,不由把先前的疑虑问出口。

  “再说,我也料不到李有洛派那个小兵来假传捷报,不是为了骗张凉,而是为了把我骗去长垣坡,生擒我来要挟你。”

  我看着于闲止“李有洛怎么会知道我在你身边我到远南军中至今才三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是有什么人走漏了风声吗”

  于闲止的神色淡淡的,他也看着我,过了会儿,反问“你觉得是谁”

  我摇头“我想不出。绝不可能是随,但辽东与燕又在与平西交战。”

  我忍了片刻,实在压不住满腹疑云,又问,“你留下三千将士保护我,是不是早也料到了李有洛会打我的主意你如何知道他知道我在你军中”

  晨晖入户,将于闲止的半边身子笼在一片明光中,而另半边,仍浸在晦里,他看着我,过得半晌,轻描淡写地道“我猜的。”

  “你猜的”

  “是。”他道,“三月末,朱煊把你贬为庶民逐出京师,五月,卫旻就带着一千随兵过雁山。自然眼下是战时,大随境内兵力调动频繁,卫旻的行踪虽称不上可疑,但彼时我既已起兵,生擒了卫旻,为何要放走他,还放走了跟着他的所有随兵他是朱焕身边的人,我放了他,对远南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这道理,到了谁跟前都说不过去。不单单平西会生疑,辽东、燕,都会疑心我为何会放走卫旻。理由统共就那么几个,疑来疑去,自然就疑到你身上了。平西李有洛也算是当世枭雄,未必就不能猜到这其中因果。我猜到他会猜到,自然要多做一手防范,留兵在军中保护你。”

  言之凿凿,句句在理。

  我沉默下来,也许真的是我草木皆兵了。

  我又轻声道“我听绣姑说,若我没有去给北伐军报信,让他们与张凉联合破阵,及早驰援,你便是能再撑一日,撑到大军到来,你的右手也要就此废了。远南兵强,就是要攻平西,一点一点打便是,拿自己的右手去换李有洛的项上人头,这样的赌注,值吗”

  于闲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片刻,笑了笑,笑意温柔,像把晨晖揉碎了散入眸中,他忽地道“有个喜讯要告诉你。”略一顿,“你皇嫂生了,听说是个小皇子,母子都平安。”

  我一愣,心间疑云顿时消褪,被极喜极悦充斥填满。

  我忍不住倾身去扶他的袖“当真起名了吗他叫什么”

  于闲止道“还未曾起名,是八月末的事,平西消息闭塞,我亦是今早才听说。”又反手将我扶了扶,靠得近了些,温声道,“你若实在欢喜,等歇好了,便写信给朱煊与兰嘉,我命人快马为你送去。”

  我道“我想要些布匹,年初在宫里与兰嘉一起做小衣裳,都是给刚出世的婴孩穿的,听说小娃娃一日一个样,怕是三个月下来,我做的衣裳他就不能穿了,我总怕他记不得我这个姑姑,想着再给他做几身大一些的。”

  于闲止眸光里闪过一丝讶然“你何时竟学会做女红了”又道,“正好我的甲胄前几日被流矢穿破了,便由你来补。”

  我一怔,目光自他身上掠过,抬眼对上他的眸“你可伤得重”

  他的目色悠悠的,深不见底。我愣了愣,始知我这厢情急竟被他尽收眼底。忍不住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你那甲胄,穿针引线自有门道,我如何补得上我不过初学女红,会做几身小衣罢了,技艺不精得很,你却要来占这个便宜。”

  他没应我的话,只坐得再近了些,近到我的脸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才道“轻伤,你不必担心。”

  然后他倾过身,伸手抚上我后腰一处,低头来看我“这里还疼吗”

  箭矢只刺破肌理,早已不疼了。

  但此刻,他滚烫的指尖掠过那里,竟又麻痒隐痛起来。

  我抬眸,对上他的目色。他的目色里有一团火。

  火色越来越近,直到唇前覆上柔软,齿关被掠夺。

  他闭上眼,一刹那,火色从他眼里跌进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