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八年3月10日 晴_宋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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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7、八年3月10日 晴

  其实宋北云知道的,这世上有种人就是命里欠抽,无形缺揍,一天不作妖那是浑身难受。

  赵橙,就是典型这么一类人,她就属于那种“大不了就是一个死,你有能耐就弄死我,就算你弄死我,我也非得臭块地恶心人”的类型。

  但是不要紧,真的不要紧。别的不好说,宋北云对付驴子还是有一套的,别的不说许多,喜欢来恶心人那也好办,宋北云让她体验体验撒叫生活。

  这日,天刚蒙蒙亮,在小被子里睡梦香甜的赵橙突然被一阵冷风给惊醒,张开眼就见宋北云举着煤油灯站在她面前,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赵橙反而是不那么惊恐了,她很自然的将手张开,露出非常轻薄的亵衣。

  “你……”

  “少给我废话。”宋北云将一套帆布粗衣扔到了她脸上:“走,干活去!”

  赵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宋北云从床上拎了起来,强迫她换上了一身工装,简单洗漱之后,塞了俩馍馍就带着她来到了大工地之上。

  之后的事情非常简单,打把挖坑、抬土抗树,宋北云干啥她就得干啥。

  一旦装死赖地,宋北云二话不说拎起来就拖着走,挖不动土就拌水泥,拌不动水泥就磨工刀。

  这赵橙虽然说是说命途坎坷,一辈子也算是个颠沛流离,但到底是个皇家出身,哪里吃过这种苦头,这一天下来浑身疼得就像被小刀子割了似的,倒在床上便是起不来了,手上还扎了许多毛刺,虽是都拔出来了,可那些细小的伤口碰一下却还是疼得钻心。

  她来是想哭的,但无奈实在太累了,还没等哭呢便已经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深沉,直到第二天一早再次被宋北云拎到工地。

  “干不了就滚,不是来修行么,那我教教你啥叫人间疾苦。”

  一句话就把赵橙骨子里的凶性给激发出来了,她还偏偏就不信这个邪了,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咬紧牙关就开始干活,还特意把自己弄得很狼狈的样子从宋大人面前经过,好像赌气一般。

  但宋大人显然不买账,他反正就是干他的事情,看图纸当监工闲来无事就用个水平尺玩大家来找茬。

  今日结束之后,赵橙喝了一大碗加了糖和盐的米汤,还吃了七个比她拳头还大许多的馒头,外带一块比她脸还大的馅饼。

  就这一顿,比她往日七天都吃的多,但她却觉得并没有完全饱,但实在熬不住困了,随便搞了一下卫生就钻到被子里睡觉去了。

  还发骚?还发浪?就这?

  就这样连续干了十五日,赵橙现在每天早上已经学会了去食堂那边等刚出炉的包子,这东西可比馍馍好吃多了,不过总是供不应求,睡晚了就没有,所以这大工地上的女人总是天刚蒙蒙亮就会去排队。

  赵橙也不例外,在这鬼地方,宋北云就是天,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不好使,而连公主都不好使了,出家人的身份更是白扯。所以赵橙要么排队要么吃馍馍,而面对油滋滋的肉包子,她果断放弃了乱七八糟的身份,端着自己的小饭盆跟那些脏兮兮的女人一起学会了排队。

  “啥玩意臭毛病的,这法子驴都能治,还治不了她?”

  宋北云一边洗手一边对碧螺说:“你要说在王爷身边,我拿她没招,毕竟要照顾王爷的心情。可她这是天堂有路不走,这地狱无门闯进来。”

  “相公,你也莫要太过了,毕竟橙姐姐也是个公主,这般当牲口使唤若是传出去……怕是要遭人陷害呢。”

  碧螺耐心的给宋北云整理着衣裳,她过来此地就是为了照顾宋北云的饮食起居,至于赵橙什么的,其实她并没有在意,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哪有什么资格对宋北云的事情指手画脚。

  “陷害个屁,这娘们。”

  宋北云躺在躺椅上,碧螺将热毛巾敷在他的脸上,打断了他的发言。

  等毛巾取下之后,碧螺一边开始给宋北云修面一边笑着说道:“相公,你可以开口了,我会小心的。”

  “哦,你别给我刮破了啊,我可靠脸吃饭的。”宋北云叮嘱之后继续说道:“就这娘们,一顿饭能吃它三个烙饼,还能灌下一大碗豆浆,不传出去还好,传出去那人家可都得谢谢我呢,毕竟这娘们的矫情病终于治好了。”

  工地上的工作是记工发钱的,虽然赵橙很努力的干,但她底子就摆在那,按照正经记的话,她恐怕要创下工地最低记录了,但大家其实还都挺让着她的,先不说她长得漂亮,就光是她跟宋大人那点不对劲的样子,大家伙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负责计分的人只要看到她来了,便会给她记个满分。

  今日正是半月一次的结账日,工地四处都洋溢着发工资的喜庆,而每个月这个点都会有货郎赶车来到此处贩卖一些平时见不着的东西。

  日杂百货、零食酒水等等,甚至还有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毕竟工地上携家带口在这干活的人也不在少数,许多人甚至一家七八口都在这里干活的也不在少数。

  发了工钱之后,许多人都会给上老婆孩子们一些钱,让他们去置办点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赵橙今日却是第一次领到了工钱,整整两贯钱的银票。

  她拿到这些钱的第一时间其实还挺迷茫,但迷茫很快就被劳动所得的喜悦给冲淡了下去,她在货郎那边挑选了半天,选了一点女人用的东西,还有一些胭脂水粉以及一些平时闲来无事吃的小零食。

  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但她捧着东西回到屋子之后,心里头不知道对这些东西有多珍惜。

  “这个明天吃。”他将一小袋子油炸的小面点放在抽屉里,然后再分出了一些锅巴:“这个今天就吃了去。”

  等她美滋滋的将一大堆东西都分好之后,她突然坐在那里发起愣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它……

  自己是公主来的,再怎么样也是公主,平日里再落魄也要比绝大部分人的日子过得更好。可是现在却……

  看着被自己分成一小袋一小袋的零食,她突然捂着脸就哭了起来,而再看自己的手,却发现原本青葱一般的手,如今居然也长出了茧。

  内心的悲切一下子又涌了出来,于是她便一边哭一边吃锅巴,最后锅巴吃完了,人也哭累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思索这前因后果,便是沉沉的睡了下去。

  一直到她被外头放饭的锣声惊醒,她近乎本能的一拍大腿,暗道不好后便端起她的饭盆冲出了屋子。

  啥公主不公主的,再娇贵的公主也不如中午的鸡杂来的下饭。

  她过去时,正巧看到宋北云灰头土脸的和一群“高工”蹲在阳光下,这一群本应是最尊贵的人,现在在这大工地上却也没有了平日里模样。

  宋北云今天脱下了他笨重的大棉袄,换上了春装,但却看上去仍然廉价又皮实,而那些工程院里往日站在讲台上的先生也都是这样一副打扮。

  这帮人坐在一堆,一边吃饭还一边手舞足蹈的描述着什么,看上去疯魔又好笑。

  端着饭盆里头装着酸豆角子炒鸡杂和油渣子闷面的赵橙走到宋北云身边,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在讲些什么,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农忙时候凑过去听男人吹牛的东北大婶子一模一样。

  她看了一眼宋北云碗里的食物,发现跟自己的没有什么区别,而那些为人师表的高工也是如此,这让她的心里好受了不少,只是他们聊的东西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海水的腐蚀能力不知道比淡水高多少,你铁甲船不包漆?那都不用三年,一年半就给你融穿了去。”宋北云在那情绪亢奋的挥舞手臂:“不光要抹,还要多多的抹。隔三差五还得补个漆。”

  而那些高工也跟着陆续发表自己的意见,场面甚至一度失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了。

  “你说抹就抹的?这漆怎么往钢铁上附?现在我们手头的漆,要么抹不上去,要么抹上去过两天就成片成片的往下掉,你怎么处置?”

  宋北云听到这个,也是烦躁的直挠头:“那你们说怎么办?”

  场面突然陷入了安静……因为现在攻坚克难的重点就是这个,油漆问题真的太难解决了,而海船没有油漆简直就是开玩笑。

  “包金。”突然一个声音从他们旁边传来。

  这帮人扭头看过去,发现竟是赵橙说的,她一边吃着东西眼神极无辜的看着面前的一帮臭男人。

  “包金啊,我看五台山上的金佛,不就是百年不坏么。”

  “那能一样么?”宋北云摇头道:“不懂就别插嘴,去旁边玩去。”

  赵橙哦了一声,悻悻的走了。而这帮人继续在那聊这个问题,而说着说着,突然有个工程师说道:“其实包金不是不行。”

  “包金?你确定?”宋北云眯着眼睛看着他:“一艘船要多少黄金,黄金又有多重?”

  而那个工程师眯起眼睛说:“宋大人,听说过金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