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2、十年6月16日 晴_宋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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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2、十年6月16日 晴

  好像在任何时代任何社会背景下面啊,这人想往一个“贵”上靠的本能似乎都存在者。

  这次的广交会倒是让宋北云见识了一把什么叫暴发户急迫的想要成为人上人。

  名流、名士之所以能称得上“名”,并不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衣着多么考究、饮食多么细致,恰巧宋北云认识的真正名流、大佬其实都并没有那么讲究。

  已故的赵相,一门三相国,他算不算名流?可他平日也不过喜欢穿一身松垮的布衣坐在家门口的桥头看人来人往,爱吃的也不过是一道加了糖的红烧肘子,哪怕上头有几根毛也只是嘟囔着骂两句然后将毛拽掉继续吃。

  丁相,系出名门、状元之身,座旁弟子满天下,他却除了日常的官服之外,只有几件穿了十几年的长衫,如果不是赵性赐了他几把日本国进贡的扇子,他连扇子都是捡的晏殊不要的。至于为什么,因为他是个法官,用他的话说就是稍有差池就可能导致法度弥乱,所以人人都能收礼,他老丁收不得,光靠一个相国的俸禄也许衣食无忧,但跟那动辄几百上千贯的奢侈品却也是占不上边的。

  再有就是宋北云自己了,让天下人扪心自问一声他到底算不算名士?那当然是算的,都不用说他一大堆的官阶头衔,就光是凭一己之力开宗立派设科学之道,那就已经是天下顶级名士了。

  但宋北云真的很讲究么?他的衣裳大部分是红姨、俏俏她们闲来无事自己缝制的,料子也都是棉麻之类常见的东西,扇子么倒是名贵,但那也是紫式部赠与的礼物,人家是大宋亲封的日本国公主,名贵是理所当然吧?

  至于其他的东西,他吃喝方面他更是没有任何贪图,就是偶尔会想吃上一口腊肉炖豆腐、臭鳜鱼和梅干菜扣肉,虽说都不是便宜菜,但他都快位列三公了,吃个扣肉要是还有人说,他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而且别的不说,就这些人平日里的生活,那肯定是比大部分百姓要好,可要说好到哪里去却也真的不见得,这个时代只要有手有脚有门手艺,吃个扣肉真的不难。

  晏殊就更不用说了,骨子里的浪漫主义气息是不允许他跟一众俗人打交道的,他家本就是江西豪门,但生活也是个深居浅出的人,闲暇时候就在家写点艳情骚情的东西,然后自我感动。

  这都算是名士吧,可谓是天下一等一的名士,生活就是如此普通,并没有扛着金锄头去种地。

  但这几天在广交会上倒是刷新了他对暴发户的认知,这帮人可谓是盲目追求上流社会,因为宋北云手上的扇子,他们就把日本国特产的工艺扇子炒到了天价。

  辽国皇帝腰上挂着一个香囊,那东西价值就是三十文钱是宋北云配出来给招蚊子的佛宝奴驱蚊用的,就因为她是皇帝,所以同款香囊现在已经被炒到了八贯钱一个。

  宋国皇帝手上戴着一个广交会上不知道哪里买的草原风格的牛角首饰。整个市场上的牛角制品在第二天就有价无市。

  这广告效应可以说是相当爆炸,反而真正最应该推广的东西,那些农产品却鲜少有人问津,大部分都是西域诸国、琉球、日本、虾夷、百济、暹罗这些地方的国家采购团在那挑选对比。

  “我真是小看了这帮人的购买力了。”宋北云坐在台子上对赵性说:“他们是真的凶。”

  “人嘛,你缺了什么就得用别的什么东西去彰显一下自己个儿的能耐,穿金戴银他们嫌俗,披红挂绿他们嫌丑,再加上这上流人用的东西总归不会差的道理。”赵性在那剥着一颗荔枝:“你信不信,要是我去说上一句‘这岭南的荔枝天下第一’,明日你便吃不上荔枝了。”

  “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这感觉。跟风!他们就是跟风。”

  “那能怎么办呢。”赵性拿起荔枝略微思索了片刻,然后蘸了一下酱油后放入口中……

  而这时突然外头传来声响:“陛下……陛下,您先容我通报一声……陛下……”

  宋北云和赵性抬起头对视了一眼,赵性惊愕的说道:“你猜的可太准了,你怎么知道大兄会赶早过来?”

  “如果不是担心影响,她今早上应该从我屋里出来的。”宋北云轻描淡写的说道:“他肯定是为了税收的事过来的。”

  果不其然,佛宝奴风风火火的赶到,还没开口呢就见这两个人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已经把她给看透了一般。

  “宋北云,朕问你这做生意最讲究的是什么?”

  佛宝奴板着脸一脸正经的问道,而宋北云再次和赵性对视了一眼,两人突然爆发出默契的大笑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小声,佛宝奴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是满脸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给钱。”宋北云朝赵性伸出手:“快点。”

  赵性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掏出一摞钞票抽出一张拍在宋北云手上:“我就不该跟你赌这个。”

  “你们搞什么鬼?”

  赵性把钞票踹回到怀中,撇了撇嘴说:“他与我打赌,说你大清早便会过来。我不信,赌了你还在与他置气会直接发君令召见他。大兄啊大兄,我是万万没想到你如此沉不住气。”

  佛宝奴一愣,抬头看向宋北云:“混账东西!你靠我赢钱?”

  “我都送了几百万贯税收给你了,你还在乎我赚的这点钱?”

  “你就不能赌大一点?我就值那么一丁点?”

  这一下在赵性不开心了:“唉唉唉,你们合适一点,犯不着这样明目张胆吧?欺负一个孤寡没意思。”

  而佛宝奴没兴趣在这里找话说,转过头就像质问宋北云,但显然宋北云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

  “既然选择在这里,那就肯定不会玩花招,所有的交易都会放在明面上,如果你发现走私和黑市交易,你直接查处就好了。”宋北云的话显得非常商业,但却也正是这种正式感让佛宝奴放了不少心。

  “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税收的事,我大宋想赚钱那就不是在税收上头找补了,明白么?”宋北云同样也是板着脸:“只要我签署军工产品外贸令,三年之内大宋的财富就能翻一番。”

  赵性回头看了宋北云一眼:“但是竭泽而渔。”

  “你别拆我台啊,我这虎躯正震呢,小心伤着你。”

  “无妨,龙体抗造。”

  佛宝奴皱着眉头:“你们打算卖武器?”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在没出现国家级对抗之前武器不出口。”宋北云抱着胳膊:“不知道辽国皇帝还有什么事?如果没有便请回吧。”

  佛宝奴从地上捡起一块鹅卵石就要去砸宋北云的头,宋北云跳下来转身就跑。

  而赵性则在旁边拍手叫好……

  追了好长一段时间,宋北云气喘吁吁的从墙头翻了出去,而佛宝奴穿着皇帝的便服不好爬墙,只是叉着腰站在下头等着。

  “别等了,这面墙后面就是墙道,他跑了。”赵性嬉笑道:“你总不至于打我吧?”

  这时佛宝奴才发现赵性的鼻青脸肿,稍微平复了呼吸之后,转头问道:“你脸怎么了?”

  “摔的。”

  “摔的?”

  赵性指着墙角的自行车:“骑它摔的。”

  佛宝奴好奇的走过去看了看,发现这东西奇怪,她又没有赵性那么勇,所以只是好奇了一阵就放弃了。

  “对了,大兄。昨日你后头买了那件衣裳没有?”

  “没有。”佛宝奴冷冷说道:“我契丹儿郎不屑穿那些软绵绵的女子衣裳。”

  赵性哦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拿出了昨天没有绣完的花,坐在阴凉地方开始绣起了上头的鸳鸯:“契丹人可真猛呢,要我是辽国皇帝,我就下个规定每逢夏日契丹的男男女女不穿衣裳,这样又显得刚猛又省钱。”

  “你是不是找事?你怎么不下命令让你宋人不穿衣裳?”

  “哎呀,我汉家子弟可没有你契丹儿郎猛啊,得穿的。”

  佛宝奴见他阴阳怪气的,便也不再废话,反正自己这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没能揍到宋北云,但也算是心满意足。

  “别忙着走。”赵性抬起头对佛宝奴说道:“你知道你我二人身上的饰品配件都被炒出了天价么?”

  “还有这等事?”

  刚要走的佛宝奴转过身:“都什么价钱?”

  “你身上的香囊,八贯。我手上的牛角扣有价无市。”

  佛宝奴眉头皱了起来:“这么夸张?”

  “据宋北云说过几日还要夸张一些,会出很多妖魔鬼怪。所以大兄不要着急走,这场热闹还是要看看的。”

  “什么妖魔鬼怪?”

  “你到时候瞧好吧,具体现在谁也说不上来。”

  之后的几日,果不出宋北云所料,很多东西的走向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特别是一些相对比较特殊的产品,比如昌南镇的御窑瓷、汝窑出的天青瓷,之后还有赵性最爱的龙井茶和佛宝奴最爱的崂山绿,这些东西几乎一夜之间价格突然开始一路飙升。

  最开始以为是商家的问题,但查过去却发现并非如此,而是有人在囤积,上架的东西都会在第一时间被买空,然后却开始在地下途径辗转。

  昌南清白瓷、青花瓷,一个八十件罐子,因为是大宋御窑价格本来就高,但绝对没有像现在一样直冲上了五千贯。而辽国御窑的汝窑天青价格也是一路狂奔,都保持在一个诡异的价钱上。

  茶叶也是如此,皇帝爱喝的茶一夜之间上涨了五十倍,连带着其他茶叶也一柄开始涨价。

  接着这种涨价潮甚至蔓延到了其他的领域,比如一张西域的羊毛毯,原价大概三十贯,这已经不便宜了,大概就相当于一个青壮年一年的工钱了,可是这几天它被炒到了近千贯还一件难求,其他的东西也有这样的趋势,状态非常可怕。

  为了这件事原本水火不容的宋辽户部连夜紧急碰头开会,甚至于好几天没有跟佛宝奴说话的宋北云都到场了。

  因为这次宋辽两国来的户部官员都是从科学院里学习出来的,所以看到宋北云时都要执学生礼,而这个场面不管是赵性还是佛宝奴看着都很怪……

  “我怎么觉着你才是皇帝。”佛宝奴阴森森的说道。

  赵性在旁笑道:“你要再这样,他是不是皇帝我不知道,但你可能就真不是了。”

  佛宝奴哼了一声,宋北云却没有搭理他,只是笑着对那些年轻的户部官员笑道:“别管你们陛下,她最近情绪不太稳。”

  “我怎么不稳了?你今日不说个明白,我可要定你欺君了。”

  “行啊。”宋北云把手一摊:“那你行你上。”

  他往旁边一退,佛宝奴顿时傻眼……这里上上下下就只有宋北云一个人有面对这种事情的经验,他撂挑子了大家都得抓瞎。

  “我说。”赵性脸上一脸不满:“要不耶律大兄,你先离场怎么样?朕不想耽误正事,你的时间就这么不值钱吗?”

  下头的官员一个个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遭到打击报复……毕竟有句话叫主辱臣死,现在宋国人明显在欺负辽国皇帝,更关键的是辽国的臣也希望她赶紧走别耽误事。

  “你们……”

  佛宝奴起身打算拂袖而去,而宋北云却皱着眉头把她按了下来,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仔细探查了一阵,然后俯下身子道:“是不是觉得人昏昏沉沉很烦躁?”

  佛宝奴一愣:“啊?没注意。”

  “有了。”

  一句话彻底击沉佛宝奴,她坐在那不敢再做声,而宋北云也瞬间明白了她这段时间的情绪反常,其实就是因为怀孕而导致的内分泌紊乱了。

  “等会再说。”

  “哦……”

  佛宝奴瞬间老实了,而赵性则在旁边用诧异的表情看着佛宝奴,看了一会又看了看宋北云,接着侧过头来到佛宝奴面前道:“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