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苍番外27 是你吻醒了我_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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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苍番外27 是你吻醒了我

  这只手的抚摸,娇弱而缠绵,令乔苍所有动作一刹间停了下来。

  浴室池中的水被穿堂而过的风声激起,荡漾层层涟漪,哗哗作响,他身体绷得笔直,任由那只手从肩膀滑落到前面,贴在他胸口平坦的乳头上。

  指尖透过纽扣相隔的缝隙,试图**去,紧挨皮肉,乔苍一把握住她纤纤细腕,干脆利落转过头。

  白纱袂角肆意飞舞,她从未如此性感过,湿淋淋的秀发淌着水珠,滴落在乔苍掌心和骨节,他错愕两秒,明白了她将自己诓来的企图。

  万宝珠被他这样注视,逼仄的狭窄的气氛中,她不敢辨别他目光内到底是火热还是什么,她只觉得面红耳赤,好像始终紧密包裹着她的荷包,被忽然褪去,露出她葱白不加掩饰的肉体。

  乔苍稳住情绪,不动声色松开手,抻平衬衫被揉捻出的褶皱,"你找我有事。"

  万宝珠说我熬了粥,等你的时候凉了,晚上见你一直饮酒,也没吃上几口东西,怕你饿着。

  他语气波澜不惊,无喜无怒,"我不饿。"又顿了顿,"只是有点渴。"

  她笑着说你等下,我去倒杯水。

  万宝珠回身往窗子前的桌上斟茶,乔苍支开她,鹰隼般犀利精锐的目光在房间内梭巡,夜色深重,冷静下来倒是看得更清楚,以他混黑道对江湖中人路数的了解,这屋子没问题,不是什么计谋陷阱,只是万宝珠自己的主意。

  他稍稍松了口气,在他大功告成之前,万鹏绝不能对他起疑,否则这事就不好办了。

  万宝珠端起茶杯走回,他装作宿醉,呼吸粗重揉捏太阳穴,整个人疲倦不堪,半真半假的模样,成功骗过了她,她丝毫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她打开茶盖,递到他唇边,他托住杯底喝茶,她凝视他唇边残留的水痕,试探问,"你稍后还有事吗。"

  他回应没有。

  她心里欢愉,脸上笑容也藏不住,"都凌晨了,我想你也该休息,不然身体怎么吃得消。"

  她说着把茶杯夺过,"喝浓茶失眠,你来了我高兴,把这事儿忘了。"

  她放回桌上的同时,乔苍五指捏紧门锁,腕子一沉,力气汇聚到指尖,嘎嘣一声,门锁四分五裂,连金属锁芯都碎了。

  他背对她,沉声说,"茶水喝过,不留了。"

  他作势要开门离去,万宝珠哎了声,顾不得女儿家的面子和矜持,仓促追到他身后,手拉住他衣摆,"外面雨那么大,路上不好走,你不如留下住一晚,反正在哪里都是休息,省得折腾。"

  乔苍不着痕迹蹙眉,她亲口哀求他留下,他自然明白意味什么,一个含苞待放,一个血气方刚,他碰与不碰,万府的人一旦知晓,势必流言四起,议论纷纷,道上很快就会风雨欲来,倘若执意离开,也会使万宝珠多心,她是根基,是纽带,是垫脚石,她的动摇对他大计极其不利。

  他扯掉领带,压下心口千丝万缕的愁绪,越是即将步入一盘棋局的厮杀高潮,越容易暴露翻船,他对峙的全部是成了精的大人物,极度警惕都不足以高枕无忧。

  他这片刻迟疑的功夫,万宝珠已经无声无息缠绕住他腰身,绵软温热的胸脯柔若无骨,贴上他笔挺清瘦的脊背,她小声说,"床很干净,也很香,我特意为你换过。"

  他垂下眼眸,凝视腰间的茱萸,嗓音微哑,"不急。"

  这一件胜雪白衣,比世间女子还要清秀绰约,他的温度总是很冷,可温存久了,又滚烫得要了命,万宝珠目光痴痴停在他手臂,一处略微开线的边角,"听黎太太说,你曾经有过一个女人。"

  乔苍一怔,絮絮。

  柳絮絮,奔儿头说,她的姓氏和名字都是假的,只有王世雄才知道她的过往,他想过查一查,总不能让自己那段时光这么不清不楚,后来还是算了,他从没把她放在心上过,何必搅得天下不宁。

  这个女子,她的音容笑貌,她的举手投足,她的来与去,他几乎快要忘得彻底。

  他这颗心啊,哪里装得下那可笑的荒唐的磨人的儿女情长。

  他沉默不语,像是生气,不愿提及这场往事,死寂之中,万宝珠惊慌咬红了嘴唇,留下两枚贝齿印痕,"她是不是很漂亮。"

  乔苍说不记得,或许是。

  万宝珠的心口凉了凉,世人说他薄情,她只当笑谈,听过就忘,他如今亲口承认,他对女子冷漠寡淡,弃如鸡肋,她一面欢喜,他心里没有谁的影子,谁的痕迹,一面又难过,她能长久而深刻,驻扎在他的人生里吗。

  "那我呢。"

  窗子传来噼里啪啦的敲击声,仿佛一曲动人心魄的管弦乐,在暗夜中翩翩起舞,那混沌的天地,看不清房中难分难舍的人,好半响,乔苍说,"你比她好。"

  她身体一晃,"真的。"

  笑容难以抑制从皮肤内渗出,"那你会像对她那样对我吗。"

  "不一样。"

  絮絮算计他,别有企图,他对絮絮强占的愧疚,留她一命当作两清,而万宝珠是他的利用品,是他争斗的牺牲物,他主动引诱了她,将她迷惑跳入自己掌心这座万劫不复的悬崖。

  他终是没有离开,他能给她的温情进入***,多一点是一点,她毕竟无辜,虚假也好过什么都没有。漫长的年轮一道道刻下,岁月披荆斩棘,打马而过,这一刻乔苍高估了自己的理智,高估了自控力,高估了抽身自如,出神入化的演技,他对这些女人,对他此后遇到的,那许许多多的女人,都能逢场作戏,都能笑里藏刀,都能封锁抵挡在心门之外,说忘就忘。唯独那个叫何笙的女人,他从布下那盘磅礴华丽又残忍的局,从登场开幕的一刹间,就输了,原形毕露,全盘皆输,溃不成军。

  他躺在床铺边缘,和衣而卧,万宝珠一动不动,她方才诱他入香闺用光了所有勇气,真到这水乳交融这一步,又近乎僵硬刻板,直挺挺躺着。白纱覆于娇躯,玲珑妖娆,少女的紧致,少女的羞涩,少女的纯情,少女的幽香,只需指尖轻轻一挑,便****,揭露所有的神秘与美好。

  她捏紧了床单,等待她从未经历过的那一刻。

  时间分秒流逝,像一段吉凶未卜春色深深的故事。

  乔苍终于有了动作,她吞咽口唾沫,胸部隆起,没有想象中的热吻,没有意乱情迷的拥抱,只是屋子里的灯,忽然亮了。

  黑暗顷刻被驱散,四面墙壁笼罩其中。

  她的相片,她的衣裙,在角落安静放置着。

  乔苍手才要收回,又想到什么,他问,"夜晚开灯吗。"

  万宝珠摇头,"我都可以。"

  他淡淡嗯,复而又熄灭。

  他将蚕丝被拉到胸口,与她半臂间隔,失了声息。

  连手指呼吸都沉默。

  万宝珠眼底的期待和明亮,隐匿在失望里。

  那股说不出的滋味,挥之不散,她从枕头下摸出镜子,这面镜子映出她的样貌,她猜不透为什么,他分明很喜欢她,很宠爱她,但距离又那么遥远,相处时克制,疏离。她抓不到,摸不着,只能看着,等着,他来或者不来,笑或者不笑,半点由不得她。

  他周身洒满烟气,洒满湖水,云遮雾的影子,模糊朦胧,时远时近。

  她迟迟没有睡去,仍无比清醒,与喜欢的男人同床共枕,怎会睡得着。

  她等了许久,直到她觉得他大约睡沉了,才小心翼翼睁开眼,她侧过头,迎上他沉寂的面孔,合拢的窗纱阻挡了外面长街的路灯,大雨滂沱中,刺目的闪电从天而落,一道道击打在玻璃上,就那一时片刻,乔苍的眉眼清晰分明,他比白日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温柔,她一点点挪动,躺在他身旁,她只需要扬起下巴,便可以吻上他的唇。

  她笑出来,她第一次遇见这个男人,在这栋屋子的房檐上,她惊慌失措,扑满他怀里,她当时乱了心神,忘记他的唇是怎样的软,怎样的烫。

  这个念头如开闸的洪水,在她心底挠痒痒似的抓着,猫爪一般,她耐不住,在心底嘘了一声,警告自己不要发出响动,手指颤抖触上他的唇,在两枚唇瓣间摩挲,晃动,倏而仗着胆子,红唇与他重合,她嗅到他喷出的气息,淡淡的烟味,淡淡的酒味,和淡淡的雨水的花草的芬芳。

  她心口怦怦直跳,笑得眉眼弯弯,满足极了,一道更明亮更尖锐的闪电,从玻璃上坠落,霎那,乔苍幽深的瞳孔,于她视线中显露。

  她猛然窒息,被他察觉了。

  她仓皇躲闪,然而乔苍未曾给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机会,他手臂稍稍用力,强壮高大的身体顿时悬浮在她上空,和她四目相视。

  波光闪闪的眸子,轻佻含笑的唇角,熄灭了苍穹,倒流了长江,颠覆了日与月。

  她哑了,聋了,瞎了,疯了。

  她直勾勾凝望,狂风大作,骤雨不息,这屋子置于惊涛骇浪中,东西飘摇,躲躲藏藏,黑得漫无边际,又热得仿佛火炉。

  她结结巴巴说你怎么还没睡。

  他目光流连而过,在她颤栗的锁骨和胸脯停泊,"你吻醒了我。"

  他不留余地,直白唐突,她脸烧得通红,幸好光线微弱,近乎漆黑,他看不真切,她局促躲闪他的注视,胸前荡漾的弧度顿时波涛起伏,无比美妙,"我不小心碰到的。"

  乔苍上半身倏而沉下,脸孔逼近许多,紧挨她小巧的鼻尖,万宝珠惊愕瞪大双眼,手似有似无抵住他胸膛,更像是欲拒还迎。

  他手指穿梭过她半湿不干的长发,湿度令它们不是那么柔顺,香气四散弥漫,暴雨无声无息减小,雷电也停止,路灯的白光,昏昏沉沉投射在玻璃,折返到床上,他眉眼染了一层薄雾,万宝珠想他大约就是那些姨娘小姐们时常打趣说的,男人命中带桃花,带煞,带戾气,都会写在这双眼眸里。

  乔苍的眼睛,不是桃花,胜似桃花,含情脉脉,三分笑意,五分风流,余下两分,都是雾一般飘渺的东西。

  她呆呆望着,当她察觉到他的脸孔贴得更近,唇几乎吻上她,紧绷的身体蓦地热血沸腾,颤抖不已,她两手抓紧他臂肘,无措舔着嘴唇,一厘米,零点一厘米,万宝珠下意识眯起眼,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乔苍停下了。

  她浑浑噩噩,听到他声音堆叠着戏谑与玩味,"我像不像调戏民女的浑球恶霸。"

  她噗嗤发笑,他的唇终是惊鸿一瞥,仓促而掠,游移到她额头,吻搁置了几秒,那一块皮肤都炙热如火烤,他才移开,"早点睡。"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颠鸾倒凤,鱼水之欢,乔苍这一吻,融化了万宝珠的心肠,她半张脸藏匿于枕头里,止不住笑,酣睡至黎明。

  小佣人端着水盆从走廊南头过来,乔苍推门而出,恰巧和她迎面碰上,佣人低下头,"乔公子。"

  他整理着纽扣,视线投向吊在围栏上的茉莉花,一簇簇开得正娇艳,粉白多姿,摇曳妩媚,"万小姐喜欢花。"

  小佣人说女孩子喜欢的,小姐都喜欢,乔公子往后就知道了。

  他侧目睨了她一眼,"她还睡着,你动作轻点。"

  小佣人忙着进屋照料,顾不上留意乔苍转身绕过墙角一刻,阴煞暴戾的神情,夏日要过了,云南的多事之秋将至,他收网的时机也到了。

  乔苍一连几日,清晨准时往万府的阁楼送一束花,或是风干的海棠风信子,或是出水芙蓉杜鹃,或是含苞待放的玫瑰,从不重样。

  万宝珠只要醒来,便会问佣人,花到了吗。佣人总是一边雀跃应着到啦!一边捧进好大一簇,快要吞没了门口的朝霞。

  细枝末节,最能窥探出人的心思,也最能体现演技的高下。

  万爷对乔苍和女儿的情投意合丝毫不怀疑,满心欢喜挑选着好日子,等万宝珠的年岁满了,将她嫁过去,乔苍就在他眼皮底下,相当于迎了女婿回门,他既不能兴风作浪,也能为他所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

  戏演到第六日,乔苍暗中开始动手。

  北码头老大泽哥午后收到请柬,地址是漳州最大的一家茶楼,玉门关。

  与他同时赴约的,还有福建省涉黑生意做得最大的楼老板,他并非地位高,他算不得帮派人物,可道上很买他的账,他一脚踩着不正经的黑帮生意,联络了数不清的江湖大鳄,另一脚踩着名流权贵的圈子,风风光光披着社会交际家的皮囊,说他是半黑不白的大富商最为贴切。泽哥与王世雄的货,十有**他都是下家,有多少收多少,从不压价,万爷最近小半年刚和他搭上线,而乔苍背景在广东,眼光高来头大,对福建的商人很挑剔,与楼老板没有往来,因此他这份邀请函,也是委托泽哥递过去的。

  泽哥心里犯嘀咕,拿不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楼老板对乔苍事迹略有耳闻,出了名的狼子野心,刁钻难搞,他们盘算大约是要做桩大事,却没猜到这事竟是惊天动地。

  乔苍抵达玉门关,比约定时辰提前许多,一壶茶四碟点心,八份小蜜饯,阳光往屋子里一漏,不消片刻这两人也到了。

  守在门口的马仔是铁子,奔儿头被差遣去云南踩点,在当地驻扎了好几天,铁子笑着作揖,指了指虚掩的门,"苍哥早早恭候二位了。"

  楼老板很懂人情世故,并不会倚仗身份瞧不上这些喽啰兵,他掏出一点钱,塞给铁子,"乔老板找我们什么事,小兄弟方便透露点吗?我们也好有个准备,毕竟都是有头脸的人物。"

  乔苍对商场的老油条摸得一清二楚,他交待了铁子,对方如果走这一步,就收钱透风,铁子火候拿得好,一脸垂涎接过,搓了搓手,"找您二位谈笔大买卖。"

  楼老板听完笑了,"比我以往做的买卖还大?"

  铁子说我们苍哥直接出面拉拢盟友,这笔买卖,没把子胆量,再多的钱也不敢碰。

  拉拢二字,令泽哥眼前顿时晃过那晚筵席上,乔苍赤红色的欲望。

  好事坏事现在定论为时尚早,但的确如铁子所言,乔苍出手的买卖,在整个福建,敢接手的寥寥无几。

  门缝一弹,分不清是风,还是铁子推动,晃晃悠悠的,敞开了。

  圆桌,香炉,茶壶,烟雾。

  精致的搪瓷碟子,金银丝线的刺绣,如此富丽浮夸的样式,只在江南一带,碟子里的食物颜色靓丽,刀功也好,削出的花纹层层叠叠,一根长长红萝卜,雕出了万里河山。

  最惹人注目是东南西三角摆放的三副辟毒筷,三位大佬聚首,又没带多少马仔,各自是跺一跺脚地动山摇的人物,花花肠子抻出来,比寻常百姓多绕几圈,彼此忌惮,彼此防备也是情理之中,心明眼亮,交际时也踏实。乔苍的为人处事,不管多蛮横奸诈,让人不敢深交,最起码面子活,做得是最好的。

  由远及近,阳光形成波纹,一缕缕尘埃浮荡,光束从天花板垂下,照耀着端坐的男子,却不过分笼罩,而是洋洋洒洒,他独酌自饮,蓝衣温润,眉目清朗,看得泽哥与楼老板皆是一愣。

  这狼崽子,又嫩又白,像一只白貂,也像一只玉面狐狸,可这份沉稳老练的气度,不怒自威,摄人魂魄,他所在之处,方圆百米,寸草不生,阴风阵阵,这一袭蓝衣,普通人穿根本衬不出他这般矜贵潇洒的模样。

  楼老板对乔苍不熟,倒是泽哥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讲了三言两语,因此他先上前打招呼,做了引荐,乔苍示意他们落座,侍者上了一壶新茶,一瓶老窖酒,泽哥爱茶,楼老板嗜酒,他这一步一陷阱,半步一挖坑,迷惑了两只老狐狸。

  精挑细选的酒水,哪有不好喝的,楼老板眼睛一亮,"嗯?妙,味道实在妙。"

  乔苍笑问有多妙,难道比美人的酥胸,口感还好吗。

  三人哈哈大笑,泽哥说原来乔老板堂堂少年英雄,也难过美人关。

  乔苍笑得痞气,"世上的美人千姿百态,燕瘦环肥,裤裆里只要长了那串肉,怎么都扛不过。"

  泽哥摸了摸下巴,"不如改日,我请乔老板去尝一尝真正的福建名伶。"

  "哦?这还有假冒的吗?"

  "何止。"泽哥凑近,"这些场子我从来不去,脂粉气太重,有一家徽馆,在西街尽头的弄堂里,很雅致,那里的名伶都是吹拉弹唱,大多是雏儿,不是客人挑她们,而是她们挑客人,看上了谁才愿意伺候。否则多少钱都不肯。"

  乔苍含笑为他蓄满酒,"那方老板可要带我去开开眼界。"

  "好说,好说。"

  酒过三巡,楼老板来了兴致,划拳猜谜,输了喝,赢了吃菜,三人输赢持平,一杯接一杯又灌了不知多少,侍者把第三瓶酒拿上来,泽哥正要打开,被乔苍伸手拦住,他意味深长说,"酒喝得还尽兴吗。"

  泽哥说十分尽兴,没想到乔老板是这样敞亮的人,都被您不可一世的高冷外表迷惑了。

  "尽兴就好,我的事也该说了,咱们谈妥后,这酒才能喝得更畅快。"

  乔苍收回手,指尖捏住一支筷子,在未开封的瓶口敲了敲,"春风不度玉门关。我设了一关,亲自守门,可我动弹不得,将敌人引入这扇门,只能委托二位。"

  道上人讲究迷信,这诗词放在桌上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势必要大开杀戒,沾满血腥,泽哥与楼老板对视一眼,知道步入正题了,端起酒杯都没有开口。

  "事办起来不难,人命也好,危险也罢,都是我一力承担,至于好处,我也不亏你们。"

  他握拳抵唇,轻咳了声,铁子听到动静,推门而入,弯腰递上两张纸,纸上字迹密密麻麻,落款都签署了乔苍的名字,他反置扣在桌上,慢条斯理低头,闻了闻酒的气息,"福建省的宝地,厦门港与漳州港,道上俗语,得码头者得天下。方老板的地盘在北码头,漳州港最小的一个,连王世雄都比你那一块来往频繁,如果得了南码头,江湖地位如虎添翼,你若胃口还大,我帮你吞了东码头也不是不可以。至于楼老板,西北南三大码头的生意都交给你做,您可不要忘记,西码头连着广东,货物都是顶级的。南省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广东的机遇大,油水足。"

  泽哥和楼老板都没想到乔苍的买卖这么大,简直要把整个漳州颠覆,他们不约而同蹙眉,问了句,"万爷作为老大,他让您来找我们..."

  乔苍抬手打断,眉目轻松的笑意褪去,添上一层阴鸷,"万爷?他不是不存在了吗。"

  他们听罢脸色一变,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愕然与震惊,乔苍如此干脆果敢,凶狠异常,是他们万万不曾料到,"这..."

  他举起酒杯,与眉心平行,轻轻晃动,"万爷当道,这个结果永远不可能实现。他压制了整个福建的黑道,你我明着来,哪是他的对手。如果暗中联手结盟,扳倒他倒是有上乘的把握。"

  楼老板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他脸色惊恐问是万鹏万爷吗?

  乔苍笑得有趣,"福建除了他,还有第二个姓万的,能把我们三人聚集到一处,亲自出马解决吗。"

  泽哥表情勉强,萌生了退却之意,"筹码是很诱惑,可这风险也太大,我与万爷算朋友,相互扶持了几年,我有今日他功不可没,他有今日我也出力不少,无缘无故背后黑他,不是忘恩负义,不讲情面吗。"

  乔苍笑容加重,讳莫如深,看上去阴恻恻,还不如不笑,他有条不紊拎起酒壶,往三只空了的杯子内一点点流入斟满,水声轻浅,极其有节奏,在清静的雅间内流淌。

  "自古兵不厌诈,多年扶持也不过利益互惠,你之所以对他感恩戴德,是因为他给了你金钱名誉,你也还了他,既然这么渴望,摆在眼前这条路,为何不走。都是金字塔尖的人,都想继续往上爬,垄断漳州,妄图垄断福建,下一步呢?垄断整个南省,谁不想。你不把他踢下去,他就会反过来踢掉你踩着你的头颅上位,先下手为强才是智者远虑。"

  泽哥一时忘了呼吸,也忘了眨眼,果然是一出震惊山河的密谋,他此时不仅在金钱势力面前动摇了,也对乔苍更忌惮了,他和万爷,六爷,王世雄,前前后后相加,把持整个漳州的黑道,不低于十五年了,从没有任何一方,动过吞噬掉对方的念头,相安无事,有财一起发,是他们的原则,偶尔冲突碰撞,闹一场伤点人,也就过去了,乔苍狮子大开口,上来便要灭掉龙头老大,简直是惊天动地。

  而且他不着痕迹,不露底牌,在他今天酒后吐露真言之前,整个漳州,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如此深不可测,奸诈圆滑,如果拂了他面子,逆了他心思,就算向万爷告密,联手搞他,广东的背景,他们也敌不过。

  他和楼老板再度对视,脸上的惊讶之色敛去,都有些狠意。

  无奸不商,唯利是图,这样的好买卖谁会不做,乔苍这点把握没有,也不会在波诡云谲之中开口,自毁后路与前程。

  他淡笑,斟满第三杯,酒香齐齐散出,他幽幽说,"不急,二位慢慢考虑,协议我已经签好,决不食言,有没有本事拿走,就看你们。我等回音。"

  这个回音,比乔苍想象中来得更快,三个时辰,他离开玉门关回到公寓,洗过澡换好衣衫,铁子接他去码头,这路上,回音便到了。

  泽哥与楼老板同时答应,要玩这票大的。

  泽哥亲自出马,将楼老板要求帮派头目当面交涉的要求告知万爷,这批货分量很重,利润极高,是福建省几大港口难得一遇的大买卖,且不说楼老板也是老主顾,更有泽哥做中间人,万爷毫不迟疑应承下来。泽哥打点好这一边,派马仔通知了乔苍,后续他撤手,怎样斗他不再过问,也算把自己从江湖纷争中择了出去。

  一周后的凌晨,万爷带着四十名马仔乘船从漳州港出发,行驶过两趟海路,再走陆路一天一夜便是目的地,这一场鸿门宴,路程千里,有去无回,漳州参与的几个头目心知肚明,万爷把福建近八成的事务交给乔苍,由他暂时掌管,他前脚刚出省边境,乔苍紧随其后大举侵占,铺天盖地的马仔掠夺了东南西北所有万爷的地盘,负隅顽抗的都没讨到便宜,直接缴械投降的过半。

  为了平定内忧,乔苍极其迅速按照协定履行承诺,漳州港南码头、厦门港普丰码头转到泽哥名下,从交易生效那一刻起,万爷的大势已去。

  此时远在通往云南路上的万爷,对自己踏入陷阱一无所知,直到他抵达中转歇脚的小镇,与当地条子攀谈拉关系过卡子口,傍晚从树林穿梭出去时,遭到了提前埋伏好的大批马仔围剿,对方直奔货物,刀劈斧砍,什么阴招都用上了,毁灭得一塌糊涂,万爷被生擒,四十多名马仔在恶斗中伤了多半,全部投降倒戈。

  消息传来,万爷栽了,生死未卜,不见踪影。

  整个漳州乃至福建,迅速传遍,惊了所有大小帮派。

  乔苍没有派人去找,也没有闹出动静,直接瓜分了万鹏的地盘和势力,讣告是万爷遭遇伏击,被**角的毒贩屠杀,万氏旗下的一切,易主乔苍,改乔氏姓。

  道上人何尝不知,万爷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他这半生,活了不到五十年,经历了别人几辈子都经历不到的跌宕和惊险,他若这样容易被搞死,他也熬不到福建老大的位置。

  可无人戳破,无人质疑,谁也不敢,全部接受了这看似顺理成章,实则漏洞百出的说辞。

  乔苍并不是不能将谎话圆得更好,更完美,可他没有,他要在表面上维持自己的清白,自己的声誉,不能做脱离了义父,又戕害了准岳父的狼羔子,可他偏要这些人心中清楚,是他扳倒了万鹏,他年仅二十岁,已经势不可挡,逆他者亡,顺他者昌,哪怕迫于他的残暴,迫于他的淫威,这些人不得不屈服,他也不在意,古来帝王将领,总有那么几个不服气的,可号令群雄的资格,照样牢牢掌控在手中。

  明天给乔苍这部分收尾,后天开始乔苍与何笙的部分,他们这部分应该是整个番外最精彩最有趣最画龙点睛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