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二节 领袖(2)_我要做门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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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节 领袖(2)

  太学的动静,自然瞒不了人。

  很快就传到了长安城中。

  “这竖子……”韩说闻之,差点砸了手里的宝玉。

  公羊诸子,众星拱月,口赞:张子。

  这等于是说,那张子重未来将会执掌整个公羊学派的牛耳?

  而在一般情况下,公羊领袖,就是儒门领袖!

  谁敢不服?

  那就等着挨揍吧!

  公羊的霸权,可不是只靠天子的喜爱。

  更是来自于天下州郡的公羊之士!

  自董仲舒广川立学,胡毋生授书临淄以来,公羊学派的人数,就一直冠绝天下。

  错非一直以来,公羊内部纷争不休。

  激进派、理想派、治学派、谶讳派,各自为政。

  而法家、黄老、名家甚至墨家的残余力量,也混杂其中。

  叫其施展不开手脚,处处受制。

  这天下早已经被公羊思想一统了!

  如今,张子重入主,虽然不可能马上就统合起来。

  但,未来数十年,天下文坛,受制于其的姿态,几乎不可更改了。

  万一,他再立下不世武勋……

  那便是……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便是未来的天子,恐怕也要在其面前低头!

  想到这里,韩说就只觉得心烦气躁,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知道,自己其实不是恨张子重。

  而是恨自己!

  他也曾热血沸腾,也曾满怀理想。

  也曾矢志致君尧舜上!

  可是,现实让他撞的头破血流,让他无语哽咽。

  于是,便弃而舍之,做起了曾经最痛恨的人。

  结果发现,官越坐越大,地位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财富越来越多。

  女子、黄金、美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那张子重,与他一般。

  年少成名,满腔热血,矢志于理想。

  他本期待着,这个人和他一样,堕落为泥,和光同尘。

  然而……

  现实却给他了一巴掌。

  张子重向他证明了,不必跪着,也可以成功!

  这是对他一生的完全否定与彻底羞辱!

  无数个日夜以来,韩说都在做噩梦。

  他梦到在梦中,他的大兄,策马而来,甲胄鲜明,刚毅如旧,一双眸子,更是闪烁着让他害怕的光芒。

  “吾弟,今匈奴已灭否?”大兄骑在马上,低声问着:“当初的誓言,可实现了?”

  他无言以对,羞愧难耐。

  他甚至不敢说话。

  因为他怕大兄知道,他,韩说,曾经与大兄立誓,要做汉家的南仲与管仲的弓高候子孙,却堕落到了靠着打压前线有功将士,靠着盘剥光禄勋的官吏敛财,靠着与人联盟,暗地里阴谋作乱的小人。

  那样的话,九泉之下,大兄恐怕不会瞑目!

  更让韩说胆颤的是,他还梦到了很久很久没有梦到的终军。

  “韩兄啊韩兄,当初出使南越前,兄曾言归来之日,必与吾携手北伐,立功于大漠之中……”提着自己脑袋,任由鲜血滴下的终军,一步步从血海向他走来,那无法瞑目的眼瞳,使劲的睁着,血与泪就从眼眶留下,如珠如玉“如今,韩兄可愿与吾,北伐大漠?”

  在终军身后的血海里,当初随他南下,平定南越吕嘉之乱的英灵们,奋力挣扎着,要爬出血海。

  “将军!将军!”

  无数人呐喊着,朝他而来。

  当他恐惧着想要逃离,转过身去的时候,却看到了那铺天盖地的战船,顺江而下,在当头战舰的甲板上,一个年轻的将军,意气风发的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扫平叛逆,一统江山,兴盛汉室,就在今日!”

  那将军的面目,格外清晰,格外清楚。

  正是他——二十余年前的汉横海将军、龙额侯韩说!

  不是现在的光禄勋韩说!

  梦醒时分,韩说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而现在,他觉得,梦魇离自己又近了一步。

  今天晚上怕是又要梦见大兄和终军,还有那些无数的曾在他麾下舍生忘死,奋力作战,力竭而亡的英灵们。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门外忽然传来喧哗声。

  韩兴、韩文兄弟,手舞足蹈的闯入门中,欢天喜地的拜道:“张侍中在太学为公羊诸生共尊张子!”

  “父亲大人,还请快快入宫,去向陛下请求,让央妹配为南陵主之姊妹啊……”

  “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啊!”

  韩说看着这两个傻儿子,微微握紧了手里的宝玉,脸色凝重,冷哼着道:“小儿辈休要胡闹!”

  “吾乃弓高候之孙,安可做此羞事!”

  “快快去读书!”韩说跺脚训斥道:“休要再提此事!”

  韩兴与韩文面面相窥,难以理解自己父亲的脑回路。

  在他们看来,没有比偶像更适合娶自己的宝贝妹妹的人了!

  也只有偶像,才配得上自家那位美貌动人,博学多才的胞妹!

  “大人……”韩兴拜道:“您再考虑考虑……”

  “窈窕淑女,需君子才能配之……”

  “央妹自幼孤苦,望大人怜之……”

  韩说闻言,猛然转身,道:“不知所谓!”便扬长而去,留下韩兴兄弟莫名其妙。

  “父亲吃错药了?”韩兴非常不解。

  “大概是吧……”韩文点头道:“且不管父亲了,吾等入宫,去见大兄,请大兄拿主意!”

  韩兴闻言,点头道:“长兄如父,大兄自也做得主!”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老父亲不同意也得同意!

  再说,如今胞妹除了偶像,谁还敢娶?

  兄弟俩于是兴冲冲的出门,准备驱车去往建章宫。

  结果,却被负责管理马车的家臣告知:“主公方才已经吩咐,令吾等备车,准备往建章宫去……”

  “二位少主也要去建章宫?”

  “到底发生了何事?”

  两兄弟听着,满脸不可思议。

  根本不知道,老父亲这是要闹哪样?

  ………………………………

  而此时,建章宫里,已经比朝会时还要热闹了。

  无数贵戚与勋臣,纷纷聚集于此,连丞相刘屈氂也亲自来了。

  太学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们无法安坐了。

  “这张子重,是该得到些教训了!”很多人都说:“真叫如此嚣张下去,将来,安有吾等之地?”

  在他们看来,太学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警讯:真叫其得逞了,以后大家就都别混了。

  一个掌握了学术,还拥有兵权的权贵。

  比卫霍还要恐怖!

  刘屈氂更是不愿见到这个情况出现。

  因为,那意味着他的姻亲李广利,将很难压制那个侍中官的崛起!

  然而……

  “诸位都回去吧……”天子的近臣,大宦官郭穰走到台阶上,朗声道:“陛下已知诸位来意,然则陛下不愿与诸位相见……”

  “这…………”刘屈氂迟疑片刻,上前问道:“陛下难道不知太学之事?”

  “陛下自然知道……”郭穰瞥着眼睛,对刘屈氂道:“丞相难道以为,陛下会是那种能被人蒙蔽的人?”

  “天子圣明,明见万里!”郭穰语带三关的提醒起刘屈氂来:“且夫,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丞相莫要自误!”

  “不敢!”刘屈氂连忙低头:“陛下圣明,吾岂敢非议?”

  “只是……”刘屈氂上前,将一块宝玉塞到郭穰手里,压低声音,恳求道:“吾素来愚钝,难明圣意,还请郭公指点一二……”

  “嘿嘿……”郭穰摸了摸手心的那块美玉,想了想,对刘屈氂耳畔道:“在陛下眼中,张子重譬如霍去病……”

  “丞相以为,陛下会觉得大司马骠骑将军才华太多而有忌惮?”

  刘屈氂听着,满脸的不可思议。

  天子居然将张子重与霍去病对等?

  这……怎么可能?!

  霍去病,可是天子亲手抚养和教育长大的,彼此感情,如父如师。

  所以视为子侄。

  那张子重何德何能?

  但……

  刘屈氂猛然想了起来,似乎,好像那张子重与霍去病,还真有许多相同的地方。

  都是天子发现的,都是天子培养的,都是天子一步步的扶持起来。

  而且,两者都从未让这位陛下失望过……

  “多谢郭公……”刘屈氂浑身一战,立刻低头:“今日指教,来日必有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