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掌掴_嫁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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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掌掴

  宁殷一字一句道:“小姐现在,立刻,给我回去!”

  虞灵犀望着他幽黑清冷眼眸,摇摇头:“不,卫七。”

  宁殷盯着她,看了很久。

  “小姐无兵无权,凭你一己之力对抗东宫储君?”

  “我已请南阳郡王出手,若是顺利,便能请来帝后解围。”

  “若是不顺呢?”宁殷沉声问。

  虞灵犀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只是一介臣女,没有号令天下群雄本事,无非流血五步,血溅七尺。

  若她在东宫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明日督察使查出灾粮失窃,天下人亦会觉得是太子为了掩盖逼死将军府嫡女罪行,而设计坑害虞家。皇上必将彻查,太子阴谋也就不攻自破……

  当然,这只是万不得已下下之策。

  宁殷似乎看透了她决然,忽嗤笑起来。

  他墨眸冰冷,嗓音却又轻又柔:“小姐真是好算计,好胆量。当初身中催-情香,宁可用簪子刺死自个儿也不让我碰,今夜却为了别人舍身饲虎……”

  虞灵犀大声道:“阿姐不是别人,她是我家人。”

  “家人?”这个词令宁殷感到陌生。

  他记忆里只有仇人、能利用人,死人以及将死之人……没有家人。

  “小姐软肋太多了。”

  宁殷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冷嗤道,“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都能吓得你方寸大乱。”

  “那不叫‘软肋’,卫七。父兄,阿姐,阿娘……他们倾其所有守护、疼爱了我十几年,同气连枝,一损俱损。”

  虞灵犀脸上溅着冷雨,但她眼神很沉静,“人热血赴死,总比冷血活着要好。这一次,理应我保护他们。”

  宁殷神情莫辨,没有动。

  骤雨打在马车棚顶,哗哗一片,像是急促催命符。

  没时间耽搁了。

  车夫还躺在路边不知死活,虞灵犀便自己伸手,去够车前垂落马缰绳。

  可指尖还未触及到,宁殷便悠然抬靴,踩住了缰绳。

  虞灵犀用力抽了抽,缰绳在他靴下纹丝不动,不由愠恼:“卫七!松开!”

  下一刻,高大身影笼罩,虞灵犀被推入了马车中。

  “你!”

  意识到宁殷要做什么,她下意识抬手,却被捉住手腕;抬腿,腿也被压住。

  狭窄马车内,两人视线相触,呼吸交缠,眸中倒映着彼此模样。

  “卫七,你放开我!”虞灵犀看着起身压上少年,惊怒不已。

  “不能放。”

  宁殷只用一只手,便轻松将虞灵犀不断挣动双腕压在头顶,嗓音带着令人心寒淡漠,“小姐这条命宝贵得很,卫七舍不得小姐做傻事。”

  可是,来不及了。

  虞灵犀急红了眼睛,眸光湿润,却咬着唇犹不服输。

  阿姐性子烈,冲动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来。她怕阿姐撑不到宁子濯赶到。

  雨水顺着宁殷发梢滴落,落在虞灵犀鬓边眼角,像是几滴泪滑过她莹白柔美脸庞。

  宁殷望着她眼角湿痕,眼睫一动,手劲下意识松了些许。

  他抬指压在虞灵犀欲呼唇上,低低“嘘”了声。

  一时间仿若回到前世,压迫感极强。

  虞灵犀僵住不动,只听宁殷在耳畔短促一笑,像是做了决定般:“只要小姐姐乖乖听话,我便还小姐一个完好无损虞辛夷。”

  大雨倾盆,马匹不安地刨动蹄子。

  闪电劈过苍穹,将街巷照得煞白。

  东宫。

  内侍躬身进门,于屏风外禀告道:“殿下,虞将军女儿于永春门外求见。”

  闻言,宁檀眼里露出计谋得逞得意。

  再自恃清高女人,这会儿还不是得乖乖进宫来求他。

  “将她带去宜春宫,好生招待。”

  宁檀推开怀里美婢,阴笑着道,“滚吧,今晚不用你们伺候了。”

  进东宫不许带利刃,虞辛夷解了短刃,步履沉稳大气,一袭红色戎服官袍掠过雨夜,如最热烈火焰燃烧。

  她停了脚步,凛然道:“宜春宫乃是娱乐之所,不适合谈公事。劳烦公公告诉殿下,我就在偏殿等候。”

  说罢,径直调转脚步,推开了偏殿门。

  刺目灯火扑面而来,她眯了眯眼。

  宁檀才刚起身,便见殿门被人用力推开,走入一个英姿飒爽戎服女将,不由吓得跌回坐榻中。

  定睛一看,原来是百骑司司使虞辛夷。

  “怎么来是她?”宁檀眯着眼打量虞辛夷,有些败兴。

  他还以为来是虞灵犀那软乎乎小美人呢,没想到来是带刺女武将。

  不过……

  不知是灯火映衬原因,今夜细看虞辛夷,倒也不似之前印象中那般母夜叉似人物,反而五官英气漂亮,明艳大方,别有一种野性难驯风韵。

  娇滴滴美人吃腻了,他还没尝过这样烈女子呢。

  虞辛夷忍着太子黏腻目光巡视,按捺心底怒意,抱拳道:“臣女百骑司司使虞辛夷,见过太子殿下。”

  宁檀给身边内侍使了个眼色,方缓缓直身道:“免礼吧。虞大姑娘入夜求见,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

  虞辛夷咬牙:“求殿下看在虞家满门忠烈、战功赫赫份上,高抬贵手!”

  “让孤帮忙,虞大姑娘得拿出诚意来啊。”

  太子直勾勾盯着她,心驰荡漾道,“毕竟关乎几万灾民性命,孤也不能白冒这个险,为你虞家求情。”

  虞辛夷抬头,神情了然:“臣女还未说是何事,殿下怎知和灾民有关?”

  宁檀一噎,憋了半晌方道:“虞家最近就接了赈灾这一项命令,孤也是猜。”

  宫侍燃了香炉,奉上瓜果酒水。

  虞辛夷冷然一笑:“果真是太子殿下做。”

  宁檀干咳一声,抬起酒盏示意道:“有什么话,虞大姑娘与孤便喝边聊。”

  虞辛夷冷冷瞥着,不为所动。

  她朗然道:“任谁贪赃枉法,都不可能是我虞家将领。犹记七年前家父刚接管兵权,军纪松散,兵卒私取百姓财物、调戏女子之事时有发生,是家父连夜肃清军中败类,这才有了如今这支铁血严明、战无不胜虞家军。”

  宁檀盯着案几上袅袅晕散香炉,心不在焉地挥挥手道:“好了好了,陈年旧事还拿出来说什么?”

  虞辛夷反唇相讥:“没有这些陈年旧事,太子殿下储君之位能坐得安稳?”

  “你放肆!”

  “鸟尽弓藏,乃昏君行径……”

  话还未说完,虞辛夷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

  她目光迟钝了一会儿,扶额咬牙道:“你做了什么……”

  宁檀心下一喜,便知是药香奏效了,忙屏退侍从。

  他知道虞辛夷自幼习武,为了以防万一,又多等了一盏茶时间,方敢向前。

  虞辛夷已然站不稳了,扶额摇摇晃晃,脸上浮现出醉酒般红晕,倒给她面容添了几分别样娇艳。

  宁檀这才壮着胆子走过去,揽住虞辛夷纤细紧实腰肢道:“虞大姑娘放心,只要你跟了我,孤便留你一家性命……嗷!”

  一声惨叫,宁檀手被虞辛夷反扭在身后。

  继而“啪”地一声,一个响亮耳光甩在宁檀脸上,直将他打得一趔趄。

  宁檀没想到虞辛夷吸了那么烈香,竟然还有力气掌掴太子,不由恼羞成怒道:“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恶狠狠扯了腰带,刚欲扑上去,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闹。

  “殿下,殿下不好了!”内侍惊慌声音自门外响起。

  宁檀扭头,喘着粗气问:“又有什么事?”

  “方才数十支涂满甘油火箭从天外飞来,东宫左春坊和崇仁殿走水,惊动了圣上和羽林军!”

  “怎么会突然起火?你们都干什么吃!”

  “这火蹊跷,奴也不知啊。”

  内侍压着公鸭嗓:“现在圣上已经快到武德门了,殿下还是快些收拾准备迎驾吧。”

  东宫与天子宫殿只有一墙之隔,从武德门到此处,不过半盏茶时辰。

  宁檀慌了,顾不得那点龌龊心思,忙将虞辛夷往内间推,只想快点将这女人藏起来才好。

  若是被父皇瞧见他对功臣之女下手,少不得又一顿打罚。

  “昏君!别碰我!”虞辛夷竟然还有力气反抗,拳脚并用,且招招致命!

  宁檀肚子和胯-下被她踢了好几脚,顿时疼得面目扭曲,夹着腿大喊:“来人!把这疯女人给我拖下去,关起来!”

  四五个内侍一拥而上,好不容易将虞辛夷架去内间,便见殿外火把通明。

  继而殿门被推开,羽林军簇拥着两鬓斑白皇帝进殿,后面还跟着唇红齿白南阳小郡王。

  宁子濯目光有些焦急,扫视了殿内一眼。

  皇帝很铁不成钢地看着衣衫凌乱太子,斥道:“东宫大火,你却半天不见人,到底在作甚?”

  宁檀匆匆系上腰带,垂首躬身道:“父、父皇,儿臣……”

  他话还未说完,便闻内间传来内侍“哎哟哎哟”痛呼,伴随着拳脚落在皮肉上声响。

  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碎裂声后,面色晕红虞辛夷步履踉跄地走了出来。

  “虞司使!”宁子濯立即向前,脱下外袍裹在虞辛夷身上。

  好在她除了身体没什么力气,衣衫齐整,并无别异常。

  皇帝看了看凤眸含怒虞辛夷,又看了看面前畏缩跪伏太子,一切都不言而喻。

  “混账东西!”

  皇帝怒上心头,当胸一脚踹去,叱道,“你都做了什么!”

  太子被皇帝盛怒之下窝心脚踹得栽了个跟头,王八似肚皮朝上,狼狈翻身跪好,讷讷不敢辩驳。

  ……

  雨势渐小,马车依旧停在道旁。

  东宫方向,火光隐隐可现。

  宁殷屈腿而坐,眼中落着明灭不定光,像是在欣赏一件赏心悦目杰作,淡淡道:“冷静下来了?”

  虞灵犀望向失火方向,半晌,点了点头。

  宁殷就像一座冰山,露出来只是小小一角,水面下还藏着不为人知力量。

  这样狡黠、狠戾而又善于伪装蛰伏人,她一点也不奇怪他会爬到权倾天下位置。

  “以后,不可以凶我了。”

  虞灵犀垂眸打破沉寂,揉了揉被他攥疼手腕。

  顿了顿,又小声补上一句:“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但,还是谢谢你。”

  “不必谢我,谢你小郡王去吧。”

  宁殷发梢滴水,语气也凉飕飕,“我能有什么手段?不过是骗小姐安心罢了。”

  虞灵犀抬眼看了他许久,才从他俊美脸上看出一丝类似“记仇”情绪。

  “卫七?”

  “卫七。”

  连唤了两声,宁殷才懒洋洋掀起眼皮,瞥向她。

  虞灵犀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听前方传来马车声响。

  她撩开帘子一看,见马车前挂着南阳郡王府灯笼,不由眼睛一亮,跳下车道:“阿姐!”

  郡王府马夫勒缰停下,继而车帘掀开,露出了宁子濯那张年少秀气脸。

  “虞二姑娘别担心,虞司使没事。”

  宁子濯欠了欠身,露出身侧倚在车壁上昏睡虞辛夷。

  虞辛夷看上去没受到什么伤害,身上还罩着宁子濯织金外袍。

  虞灵犀悬在半空心总算落回实处,松了口气,忙朝宁子濯郑重一礼道:“多谢郡王殿下出手相救。”

  宁殷靠着马车而站,幽冷眸子微微眯起。

  嘶,还真去跟她小郡王道谢了?

  手痒,想杀人。

  车上,宁子濯莫名一哆嗦。

  四顾一番,他纳闷道:怎么突然觉得背后有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