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_玲珑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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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三柱清香

  成进认得他是昨天刚派入城做探子那对张氏兄弟中的弟弟张如海,皱眉道:叫你在城中打探消息,你跑出来干什么张如海脸色雪白,颤声道:成成帮主我我哥哥给官府抓走了亏我机灵才逃得出来的

  龙神帮一连多人在城中无故失踪,成进正为此事头大不已,不知官府使了什么诡计。现在居然有人在对方的搜捕中逃脱,不由心中大喜,道:官府是怎么样知道你们的是不是我们有内奸是不是他们有很多厉害的高手

  张如海脸上一红,道:不不是的是是在窑子里成进愕道:什么

  张如海低头道:我哥哥是在窑子里给抓走的成进怒道:他去妓院干什么

  张如海道:这个去妓院当然是找去玩婊子成进冷笑道:官府连嫖妓的都抓嘿嘿,是不是喝醉酒口没遮拦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了

  张如海忙道:不是不是。是别人惹上来的,有个家伙老跟我们作对,要我哥哥把那个叫如月的粉头让给他,我哥哥一怒之下就跟他打了起来。那家伙不是我哥哥的对手,脸青嘴肿地回去结果结果没一会官府就找上门来了

  成进这一气非同小可,啪的一记耳光狠狠地扫了过去,将张如海扇翻在地。成进喝道:叫你们进城,可是身有要务的你们不知道官府最近在针对我们吗你们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在人家的手心里吗你,自己哥俩偷偷喝酒也罢了,还跑去妓院争风吃醋、惹是生非是不是嫌命长你想着自己这帮手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被官府捉去的张如山自然不免被查一查身份,查出身份之后自然要严刑拷打,拷打之下那怕死的家伙自然会将帮里的一切都抖了出来,于是自己在跟知府的斗法中自然大落下风。越想越气,一脚飞去,将张如海踢飞到一丈开外,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可是气归气,一时却也莫奈之何。成进喝道:滚回帮里去等我的命令,你怒气冲冲地不再理他,自向赵府走去。

  那厢边,云儿正伴着霜灵做得刺绣的活儿。苏绣之巧天下闻名,明朝之时尤盛,苏州无论官宦抑或平民家的女子,自幼熟习,差不多都是刺绣能手。主仆二人自成进进门后,已久疏此艺,今日闲来无事,便翻出年前做了一半的活儿,一边扯着闲话一边做了起来。

  成进气呼呼地进来,一见她们居然在做女工,不由一怔,笑道:灵儿你也会做这个啊霜灵微微一笑,道:你娘子可不是只会坐着吃白食的无用人喔成进道:是是是,我娘子心灵手巧,是我的福气胡言乱语扯了几句,悄悄问云儿道:她怎么样了

  云儿轻叹一声,道:我劝不动她,只好去帮人家买佛像香烛了。您老自己看着办吧。成进吓了一跳,问道:什么佛像香烛云儿叹道:我说不清楚,你自己去问她吧。霜灵眼光扫了过来,也轻轻摇了摇头。成进心想她们二人一定已将知道的有关娘的事情沟通过了,一时间倒颇感尴尬,干笑两声,道:那那我过去看一下了快步溜出房来。

  一路走一路心下惴惴:什么佛像香烛娘搞什么鬼

  未到杨绡玲的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笃笃的木鱼之声。成进心中七上八下,轻轻推门进去。

  却见杨绡玲一身素衣,头发高高地束在上方打了个簪,正跪在地上的一个蒲团上,一手捻着佛珠一手轻敲着木鱼。在她的前面摆着一张木几,上面供着一尊铜制的如来佛像,佛像前面一个香炉着三柱香。房中没有一丝微风,三线香烟袅袅笔直而起,升得越高散得越开,房间里充满着香烛的香味。

  成进惊叫道:娘你这是干什么

  木鱼之声骤然而止,杨绡玲缓缓回过头来,温声道:你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成进道:我是你的儿子啊你不见我,还要见谁啊杨绡玲轻叹一声,道:我谁都不想见。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娘,以后就不要再来骚扰我,让我在此安心静修吧将头转了回来,木鱼声又再笃笃响起,不再理会成进。

  成进万料不到娘会说出这等话来,事出突然,一时呆了,站在门边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成进方哑着声道:娘就当是儿子的不好。你不要这样嘛整天敲这个破木鱼闷也闷死了抢上前去,将杨绡玲手里的木鱼槌子夺了过来。

  杨绡玲又是缓缓转过头来,清秀的脸庞上毫无表情,缓声道:那你还要娘怎么样呢

  怎么样怎么样成进一把狠狠地将木鱼槌子掼到地上,叫道:我我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无非就是就是要报我家的血家深仇,要把我娘跟我姐姐救出苦海。我我辛苦了这么多年,我我今天终于大仇得报,我把自己的亲人都救出来了,我有了这么大的一片基业我要怎么样我要怎么样我只要我们一家人从此开开心心地享福,不是不是还让我的娘整天去敲这个破木鱼一脚将木鱼踢飞了出去,撞在房间的墙壁上,咚咚几声跌在地上,尤自不停地打着滚。

  杨绡玲缓声道:你已经将你娘救出来了,她现在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默默走过去,将木鱼和木鱼槌子从地上拾了起来。

  成进急道:不是不是这样的这这这有什么好杨绡玲苦笑一声,道:你已经救出你娘了,她不用再整天受人欺辱,不用再被千人踩万人骑,可以做回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几滴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她的脸上流下,杨绡玲忙转过身去,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珠。

  不是的不是的

  成进叫道,娘你昨天刚刚说过什么你说永远会是我的人,以后都会跟我在一起,是你说的,是不是扑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杨绡

  玲的身体。

  杨绡玲用力挣扎,叫道:放开我成进道:我不放娘你怎么啦不要这样啊杨绡玲叹道:小进,你真要娘死在你面前才甘心吗

  成进一听娘又提个死字,无奈之下只好松开手臂,道:姐姐和姨妈还在等着跟你相见呢你难道真不想见她们吗杨绡玲微微一呆,喃喃道:想的。可是我没脸再见她们了,你不要再说

  成进想不通为什么姐姐跟姨妈有脸见娘,娘却没脸见她们,急道:娘你这是何苦呢有福不享来过这清淡日子有什么好为什么啊我找的那间大屋很快就能住了,到时天天山珍海味、锦萝绸缎,一大班丫环服侍

  杨绡玲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走到椅子上坐下,呼出一口气,抬起眼着看成进,说道:你娘出身一个武林世家,你外公文武双全,杨家可是个书香门第成进道:我知道。

  杨绡玲不理他的嘴,续道:做一个女人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图嫁个好相公,生几个好儿女,相夫教子,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也就是了。我曾经以为我的日子就会是那样,你爹又有本事,还很疼我,他是个好丈夫你跟你姐姐都很乖很好,我很满意。那时候我在想该给嫣儿找个好女婿了,再过几年,再给你娶房好媳妇,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抱孙子了可谁知道说着说着,眼眶又是一红。成进静静地递过一块手巾去,杨绡玲接了,轻轻拭了拭眼角。

  杨绡玲道:女人最重要的一个字是什么你知道吗是贞是贞你知道吗不由哧哧苦笑几声,说:小进,你娘这些年来受过什么样的污辱,你不是不知道。做为一个女人,我早就该死了成进惊叫道:娘

  杨绡玲苦笑道:可是我没死。李登把我当成奴隶,不停地变着花样辱我,你都看到了。你娘不争气,身体听不了自己的使唤,做出那么多贱的样子,都给我儿子看在眼里了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下来,杨绡玲拿着手巾又拭了一拭眼泪。

  成进柔声道:娘那不怪你没人怪你。我是你的儿子,我不会看不起你的,我真的不会,相信我吧,娘

  杨绡玲摇了摇手,续道:可是我的女儿还在赵昆化的手里,我的儿子还在李登的手里,还有我那个小女儿我就是愿意死,我也不敢死啊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成进走近前去,伸手轻抚她的后背。杨绡玲身子一避,道:你你不要再碰我的身子成进一呆,不知何言以对,慢慢将手收了回来。

  杨绡玲哭声稍止,又抽泣着续道:你从李登那儿把我赎回来,我很感激你。我想,反正我早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了,只要我的一双儿女安然脱险,重新过上开心的生活,我这个身子真的愿意给成公子做牛做马的。我的身子早就这么贱,有什么可吝惜的呢就让它继续贱下去吧。成进忙道:不不是的,不贱,不的大悔昨日还用那样秽的方法挑逗母亲。

  可谁知道谁知道你竟竟然是说到这儿,杨绡玲心中悲恸,手捂着脸呜呜哭起来,一发不可抑止。成进束手无策,想要出言安慰,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杨绡玲哭了一阵,呜咽道:象我这么贱的人,八年来一直不停地给不同的人奸侮辱,我身上的已经没有一块是干净的了。他们日夜不停地玩弄我的身体,到最后,连我亲生的儿子也是这样的奸着我你说,我自己还剩下什么还剩下什么呢越说越是伤心,哭声又慢慢响亮起来。

  成进手足无措,心里大叫着:不是的没那么严重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此时此刻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得出口。

  又过了一阵,杨绡玲才渐渐止住哭泣,沉声道:现在我的女儿已经救出来了,而我的儿子嘿嘿,更不用心,我是可以死了成进叫道:不要杨绡玲苦笑道:我听人家说,心静可以去尘。佛祖说,人的身体只是一付臭皮囊。我这付臭皮囊如果清心寡欲,能做到心中不着半点尘埃的话,或许便能赎清我前半生的罪业,还我清清白白之躯。小进,难道连这一点,你都不帮你娘吗

  成进哑口无言,心中将如来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支吾道:这个未必一定要如此吧可现在娘所求的只是心里之安,论到这点儿来他可实在不是如来佛祖的对手。只是娘怎么会突然这样,难道仅仅是因为发现被亲生儿子奸吗还是因为不再担心儿女的安全,从此可以撒手不管世事呢

  杨绡玲叹道:小进如果肯帮娘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骚扰我,让我残生得一丝安宁吧。成进哭道:娘杨绡玲闭上眼,道:你走吧。你如果有本事,就想办法把你那个还在给李登欺辱的小妹妹救出来。唉,她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你走吧。

  成进无奈,见母亲心意已决,决非一时三刻所能说得通的,只好寻思着如何从长计议。当下只好道:娘那我先走了。外面的丫头你尽管使唤,她们都是儿子的人慢慢走出去。

  正要踏出门槛,杨绡玲忽道:我发过誓,我不会再让任何男人再碰我的身子。如果我连最后这一丝清白都不能得到,我也不愿苟此残生了。成进骤然间冷汗透背,咬牙道:是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门里的木鱼声又再次笃笃笃地响了起来。

  看着成进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赵霜灵和云儿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赵霜灵道:既然她老人家心意已决,相公你就不要再逼她了

  成进抬头看了她一眼,叹道:不敢逼了。心想她当年被你父亲那样凌辱,日夜往死里整,都未曾屈服,可见她的子有多倔强。这番说得如何决绝,要她再回心转意看来是很难了,此事真是棘手之极。心中怏怏不乐,唉的又是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