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AndIhopeshe’llbe’sthebestthingagirlcanbeinthisworld,abeautifullittlefool.
－－ThegreatGatsby
“我希望她成为一个小傻瓜，一个美丽的小傻瓜－－这是一个女孩在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结果。”－－《了不起的盖茨比》
“我主，慈悲的天主！”
“求你恩赐所有亡者早日解脱死亡的枷锁……”
“求你赐福亡者进入平安与光明的天堂……”
“……而因着你的慈爱能得享永生的幸福。”
“阿门。”
“阿门。”众人喃喃道。
这是一场简陋的海上葬礼。水手纷纷脱帽致哀，裹上白包的遗体被安放于木架上，肃穆的水手一前一后搭住木架，一个一个送进了海里。甲板上一片寂静，只听得白布包落入水中发出的沉闷水声。
克里斯站在一旁为死者鸣枪哀悼。枪声惊雷一般，停在支索上的一群乌鸦悚然飞起。压抑的默哀气氛中，只听的一声声哽咽哭泣声断断续续传来，只让人心头发颤。
克里斯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阿芙拉正在几尾人鱼的拥簇下抽泣，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哥哥阿格斯提诺亚的外套，麻色长卷发凌乱的散下，断断续续哭泣着。她还很年轻，根本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现在只是手足无措地非常害怕。克里斯记得她的哥哥——那个骄傲的法国人，喜欢穿紧身红色衣，口音总是令人发笑……
然而只是一夜之间的事。他现在被裹在层层白布里，皮肤发青，了无生气——之后他被扔进了海水里，下沉，再下沉，和无尽的黑暗和寂静腐烂在一起。
世界上再没有另外一个阿格斯提诺亚。他永远的消失了。
阿芙拉一直在哭。她短暂的前半生是平静而甜美的。和处在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一样，阿芙拉喜欢幻想，喜欢浪漫——那些遥远的印度香料，神秘的东方丝绸，无一不时刻牵动着她的一颗好奇的心。她向往海上世界，于是阿格斯提诺便想方设法买了一艘豪华的商船，想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之后的事情阿芙拉不愿意去回想。无论是穷凶极恶的海盗，还是凶神恶煞的人鱼，抑或是惊天动地的风暴……
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那双灰蓝色眼睛里，那种柔和的梦一般的神情消失了。
克里斯移开了目光。他把枪别在腰上，没有说什么。生活就是这样，这一切痛苦和灾难都来的猝不及防，硬生生的摆在每一个人的面前，他们永远不会有真正做好准备的时候。这时他听见一声痛呼——似乎是某个正在受刑的战俘发出来的。
爱德华一拳下去，直打的对方满口鼻都是鲜血，接着又被另外一拳揍得偏过头来。
卡尔被吊了起来，身上后背满是鞭伤血痕，猛然被对方揪着头发提了过来，接着又是狠狠一拳。
“你他妈的想抓我？”爱德华朝他脸上狠狠啐了一口，“我看你是找死！”
卡尔一脸的血，竭力睁开眼睛求饶，被打掉门牙的嘴看上去十分滑稽。
“贝洛勋爵那狗杂种就派你过来？和你的那些恶心的教徒一起？”
卡尔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颤动着，迟迟没有说话。爱德华直接把绳索粗鲁的套上他的脖子，狠狠一拉，绳索骤然收紧——
卡尔挣扎起来，浑身抽搐，喉咙里发出垂死的咯咯声，听起来吓人又滑稽。克里斯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经受的那场鞭刑和电击。那些痛苦的回忆已经慢慢淡忘，他现在见到多年的仇人并不十分愤怒，反而内心生出一种冷酷的漠然来。
“我…我说…我…说…”
爱德华稍稍松了手，卡尔立刻结结巴巴的说了出来：
“除了…除了我们，还有另外一支队伍…奉行公爵的搜查密令…是一艘西班牙雇佣舰队……”
这在克里斯的意料之中。英国皇家海军的力量虽然大，但是公爵毕竟不能一手遮天；此外他抓捕人鱼的秘密任务也定不希望被人知晓。
但除了这个问题之外，克里斯还有另外一个疑问。
“那条黑鳞人鱼首领……为什么在你摔碎了那瓶血之后就撤退了？”克里斯问。
卡尔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而他的目光立刻被一旁的塞谬尔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像是贪婪的磁铁一般吸附了上去，上下热切地打量着这条双尾黑鳞人鱼，那眼光像是要把塞谬尔剥开一皮肉去。
“你他妈没听见问话么？！”
爱德华心头火起，本来就憋着一口恶气，这下子全部都撒在对方身上了；卡尔抱着头在对方的拳打脚踢下拼命挣扎，说出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不……那是公爵的血…不要打了…求你….那条黑鳞人鱼曾经被公爵圈养过……”
在战俘痛苦的哀嚎之中，克里斯悚然又感觉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目光。对方正在凝视着他，而落在他背后的视线似乎都要灼烧起来。
克里斯一动不动，心里泛起了那种莫名的不安和慌乱；就在他想要猛然回头的当口，塞谬尔突然有了动作。
人鱼察觉到了什么。
塞谬尔回过头来，脸色霜冷，但其中却透出一点困惑。克里斯正想要开口询问，塞谬尔简短嘱咐了他一句：
“待在这里。”
话音刚落人鱼就从甲板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摆尾深潜。波浪微微起伏，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尽是一派令人惴惴不安的祥和。
“你…刚刚有感觉到吗？”
克里斯转过头来，问道。
爱德华有点迟疑：“……刚刚？”
显然他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克里斯没再多说什么，眉间紧紧蹙起来，有些不安的眺望着远方。
那阵不详的直觉萦绕在他心头，让每一分每一秒都愈加的难熬。爱德华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只看到克里斯咬了咬牙关，三下两下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诶…？你想干嘛？”
爱德华大惊失色，只见克里斯脱的只剩一件内衬，然后翻过甲板栏杆一跃而下。爱德华追过去，只看到船下溅起的一片水花。
“怎么回事！”
爱德华被两人的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干脆也不管了，一心一意开始审问犯人起来。
循着塞谬尔的踪迹，克里斯不知道游了多远。这片海域令人心悸的死寂，没有任何活动的生物，只有纠结的水藻暗暗漂浮。他在向下潜，温暖的阳光逐渐消失了，海水变得漆黑，偶然闪动着几缕不详的幽光。
这里不太正常，似乎所有的生物都在竭力把自己隐藏在暗处，以此来躲过某位极其残暴而冷酷的狩猎者。
克里斯感到一阵寒意——一阵黑暗的深海里特有的，毫无生机的寒意。
他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巨大的双尾鱼尾小幅度的摆动着，层层黑鳞在幽暗的光线下反映出一抹蓝光。
克里斯皱起眉，一摆尾游上前去，然而人鱼却没有任何动作。塞谬尔静得可怕，克里斯从没见过他流露出这种目光，心中不由得一惊。他顺着对方的视线向前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岩石阴影处，逐渐现出比黑暗更加诡异的东西来。
那是一条微微颤抖的黑鳞鱼尾，在岩石的遮盖下隐藏了大半，像某种受了伤的小动物。
那种极其强烈的不安感瞬间一涌而上，在克里斯的心里掀起了危险的巨澜——他感到一种毫无道理的恐慌。
他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尾修长的黑鳞鱼尾乍然划开水流，瞬间即逝，消失在浓重的漆黑里；顷刻间塞谬尔就动了。他追了上去，鱼尾穿行如梭——然而对方显然有意离开，没有留下一点让他们追上的机会。
就在克里斯几乎跟不上的时候，塞谬尔停了下来。
人鱼乍然回过头来。
他的银发在水中化作雾般散开，一双金色竖瞳直直看向克里斯，在浓重的黑暗里更显分外诡异。
克里斯的头皮发麻。对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他，却又不太敢上前来，似乎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挣扎。
克里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游近了些，猛地被对方重重一把搂住——塞谬尔使的力气太大了，几乎令克里斯无法呼吸。他揽着人鱼的脖颈试图安抚，余光却瞥到了一抹诡异的幽蓝。
那是一枚蓝宝石戒指，指环上隐约可见磨损的刻字，静静地躺在离他们二人不远的海沙上。
－－ThegreatGatsby
“我希望她成为一个小傻瓜，一个美丽的小傻瓜－－这是一个女孩在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结果。”－－《了不起的盖茨比》
“我主，慈悲的天主！”
“求你恩赐所有亡者早日解脱死亡的枷锁……”
“求你赐福亡者进入平安与光明的天堂……”
“……而因着你的慈爱能得享永生的幸福。”
“阿门。”
“阿门。”众人喃喃道。
这是一场简陋的海上葬礼。水手纷纷脱帽致哀，裹上白包的遗体被安放于木架上，肃穆的水手一前一后搭住木架，一个一个送进了海里。甲板上一片寂静，只听得白布包落入水中发出的沉闷水声。
克里斯站在一旁为死者鸣枪哀悼。枪声惊雷一般，停在支索上的一群乌鸦悚然飞起。压抑的默哀气氛中，只听的一声声哽咽哭泣声断断续续传来，只让人心头发颤。
克里斯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阿芙拉正在几尾人鱼的拥簇下抽泣，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哥哥阿格斯提诺亚的外套，麻色长卷发凌乱的散下，断断续续哭泣着。她还很年轻，根本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现在只是手足无措地非常害怕。克里斯记得她的哥哥——那个骄傲的法国人，喜欢穿紧身红色衣，口音总是令人发笑……
然而只是一夜之间的事。他现在被裹在层层白布里，皮肤发青，了无生气——之后他被扔进了海水里，下沉，再下沉，和无尽的黑暗和寂静腐烂在一起。
世界上再没有另外一个阿格斯提诺亚。他永远的消失了。
阿芙拉一直在哭。她短暂的前半生是平静而甜美的。和处在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一样，阿芙拉喜欢幻想，喜欢浪漫——那些遥远的印度香料，神秘的东方丝绸，无一不时刻牵动着她的一颗好奇的心。她向往海上世界，于是阿格斯提诺便想方设法买了一艘豪华的商船，想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之后的事情阿芙拉不愿意去回想。无论是穷凶极恶的海盗，还是凶神恶煞的人鱼，抑或是惊天动地的风暴……
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那双灰蓝色眼睛里，那种柔和的梦一般的神情消失了。
克里斯移开了目光。他把枪别在腰上，没有说什么。生活就是这样，这一切痛苦和灾难都来的猝不及防，硬生生的摆在每一个人的面前，他们永远不会有真正做好准备的时候。这时他听见一声痛呼——似乎是某个正在受刑的战俘发出来的。
爱德华一拳下去，直打的对方满口鼻都是鲜血，接着又被另外一拳揍得偏过头来。
卡尔被吊了起来，身上后背满是鞭伤血痕，猛然被对方揪着头发提了过来，接着又是狠狠一拳。
“你他妈的想抓我？”爱德华朝他脸上狠狠啐了一口，“我看你是找死！”
卡尔一脸的血，竭力睁开眼睛求饶，被打掉门牙的嘴看上去十分滑稽。
“贝洛勋爵那狗杂种就派你过来？和你的那些恶心的教徒一起？”
卡尔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颤动着，迟迟没有说话。爱德华直接把绳索粗鲁的套上他的脖子，狠狠一拉，绳索骤然收紧——
卡尔挣扎起来，浑身抽搐，喉咙里发出垂死的咯咯声，听起来吓人又滑稽。克里斯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经受的那场鞭刑和电击。那些痛苦的回忆已经慢慢淡忘，他现在见到多年的仇人并不十分愤怒，反而内心生出一种冷酷的漠然来。
“我…我说…我…说…”
爱德华稍稍松了手，卡尔立刻结结巴巴的说了出来：
“除了…除了我们，还有另外一支队伍…奉行公爵的搜查密令…是一艘西班牙雇佣舰队……”
这在克里斯的意料之中。英国皇家海军的力量虽然大，但是公爵毕竟不能一手遮天；此外他抓捕人鱼的秘密任务也定不希望被人知晓。
但除了这个问题之外，克里斯还有另外一个疑问。
“那条黑鳞人鱼首领……为什么在你摔碎了那瓶血之后就撤退了？”克里斯问。
卡尔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而他的目光立刻被一旁的塞谬尔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像是贪婪的磁铁一般吸附了上去，上下热切地打量着这条双尾黑鳞人鱼，那眼光像是要把塞谬尔剥开一皮肉去。
“你他妈没听见问话么？！”
爱德华心头火起，本来就憋着一口恶气，这下子全部都撒在对方身上了；卡尔抱着头在对方的拳打脚踢下拼命挣扎，说出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不……那是公爵的血…不要打了…求你….那条黑鳞人鱼曾经被公爵圈养过……”
在战俘痛苦的哀嚎之中，克里斯悚然又感觉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目光。对方正在凝视着他，而落在他背后的视线似乎都要灼烧起来。
克里斯一动不动，心里泛起了那种莫名的不安和慌乱；就在他想要猛然回头的当口，塞谬尔突然有了动作。
人鱼察觉到了什么。
塞谬尔回过头来，脸色霜冷，但其中却透出一点困惑。克里斯正想要开口询问，塞谬尔简短嘱咐了他一句：
“待在这里。”
话音刚落人鱼就从甲板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摆尾深潜。波浪微微起伏，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尽是一派令人惴惴不安的祥和。
“你…刚刚有感觉到吗？”
克里斯转过头来，问道。
爱德华有点迟疑：“……刚刚？”
显然他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克里斯没再多说什么，眉间紧紧蹙起来，有些不安的眺望着远方。
那阵不详的直觉萦绕在他心头，让每一分每一秒都愈加的难熬。爱德华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只看到克里斯咬了咬牙关，三下两下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诶…？你想干嘛？”
爱德华大惊失色，只见克里斯脱的只剩一件内衬，然后翻过甲板栏杆一跃而下。爱德华追过去，只看到船下溅起的一片水花。
“怎么回事！”
爱德华被两人的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干脆也不管了，一心一意开始审问犯人起来。
循着塞谬尔的踪迹，克里斯不知道游了多远。这片海域令人心悸的死寂，没有任何活动的生物，只有纠结的水藻暗暗漂浮。他在向下潜，温暖的阳光逐渐消失了，海水变得漆黑，偶然闪动着几缕不详的幽光。
这里不太正常，似乎所有的生物都在竭力把自己隐藏在暗处，以此来躲过某位极其残暴而冷酷的狩猎者。
克里斯感到一阵寒意——一阵黑暗的深海里特有的，毫无生机的寒意。
他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巨大的双尾鱼尾小幅度的摆动着，层层黑鳞在幽暗的光线下反映出一抹蓝光。
克里斯皱起眉，一摆尾游上前去，然而人鱼却没有任何动作。塞谬尔静得可怕，克里斯从没见过他流露出这种目光，心中不由得一惊。他顺着对方的视线向前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岩石阴影处，逐渐现出比黑暗更加诡异的东西来。
那是一条微微颤抖的黑鳞鱼尾，在岩石的遮盖下隐藏了大半，像某种受了伤的小动物。
那种极其强烈的不安感瞬间一涌而上，在克里斯的心里掀起了危险的巨澜——他感到一种毫无道理的恐慌。
他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尾修长的黑鳞鱼尾乍然划开水流，瞬间即逝，消失在浓重的漆黑里；顷刻间塞谬尔就动了。他追了上去，鱼尾穿行如梭——然而对方显然有意离开，没有留下一点让他们追上的机会。
就在克里斯几乎跟不上的时候，塞谬尔停了下来。
人鱼乍然回过头来。
他的银发在水中化作雾般散开，一双金色竖瞳直直看向克里斯，在浓重的黑暗里更显分外诡异。
克里斯的头皮发麻。对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他，却又不太敢上前来，似乎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挣扎。
克里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游近了些，猛地被对方重重一把搂住——塞谬尔使的力气太大了，几乎令克里斯无法呼吸。他揽着人鱼的脖颈试图安抚，余光却瞥到了一抹诡异的幽蓝。
那是一枚蓝宝石戒指，指环上隐约可见磨损的刻字，静静地躺在离他们二人不远的海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