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_深海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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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蛇吞吃了它自己的尾巴,周而复始,何谓始,何谓终……我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你们这些回魂尸》

  克里斯从昏迷中猛然惊醒,从床上一翻身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精美昂贵,一尘不染的皮鞋,在往上是烫熨笔直的裤腿,坐在被细皮革包裹着的轮椅上。

  “他在哪…他在哪?”克里斯颤抖着用手把自己撑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的厉害。轮椅上的人微微示意,身旁的侍从上前来,弯下腰一把扯下掉出了克里斯衣领口的鳞片。

  那枚被细绳穿过的黑色鳞片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那人手里。克里斯咳嗽了几声,一把抓住床沿站了起来。

  “这是...黑鳞人鱼心口上的鳞片,”轮椅上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说,打量着手中闪着幽光的鳞片,“你已经是他的伴侣了吗,卡特先生?”

  克里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打量着他。他当然知道这位老人是谁——英国的威灵顿公爵,上议院秘书长,阿伦德尔勋爵的父亲。

  严刑拷打之下,他从埃里的口中挖出来了这位幕后的存在,只不过对方力量过于雄厚,所以他才退而其次选择将计就计,埋伏好人手等到了威灵顿公爵的老巢再一网打尽--然而这些都被半途中出现的人鱼破坏了。

  “是你引他出来的?”克里斯没有回答他,反而冷冰冰地质问道。

  威灵顿公爵对这样的质问并没有生气,只是把玩着手里的鳞片,若有所思。

  “你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卡特。”老人慢慢地说,有些气息不稳。

  “人鱼,本来就是善妒而又易怒的,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提示…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

  克里斯一愣,而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明白了过来。

  “我的别墅里的仆人是你收买的。”他说,紧紧地攒住拳,“三年前…把塞谬尔从别墅里引到歌剧院的也是你。”

  他怎么会忘记三年前的那场事故。他的塞谬尔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险些被迫上交了出去;而那也恰恰是他向黛西求婚而未成功,并且和塞谬尔发生争执,结果导致人鱼直接离开的导火索。

  威灵顿公爵赞许地点点头,把手里的鳞片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我一直…一直在找,”他说,声音嘶哑,“黑鳞的,双尾人鱼。”

  “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找到了。”

  克里斯一直处于被囚禁之中。

  时间不长,只有一个星期,但克里斯早已经心急如焚了:他根本没有一点塞谬尔的消息。他的待遇很好,没有折磨拷打,也没有实验手术,只是单纯的被隔离了起来,而威灵顿公爵几乎每天都会来他的房间。克里斯一开始完全难以相信,这个看起来苍老无比的老人实际上只有五十岁——他看起来已经有九十多岁了,生命就像根随时会熄灭的蜡烛,颤颤巍巍的燃烧着。

  “我一开始是不打算留你性命的,卡特先生。”老人说,抖着手喝了一口茶,茶盖乒乓作响。“三年前,从杰克船长那里打听到黑鳞人鱼的消息后,我曾经派人去暗杀过你…”

  克里斯皱眉:“人是你派的?”

  威灵顿公爵愉快地笑了笑:“没错,你一定以为是埃里那个孩子......毕竟我还特地做了手脚。”

  克里斯没有做声了。实际上,他已经推测的差不多了:卡尔和埃里子爵都是威灵顿公爵的手下,埃里子爵组织并且赞助科学家研究会,而卡尔利用人鱼的能力组织了邪教,然后布下船上的那个局。而在得知卡尔失手后,威胁奥古斯塔并且杀害沙耶罗也是威灵顿公爵——只有他这样身份的人,才有这样的能力。

  “想要我的塞谬尔…你也相信扭转时空的鬼话?”

  克里斯说,语气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嘲讽。

  威灵顿公爵颤抖着手把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是啊,我相信。”

  克里斯挑眉等他继续说下去,眉目间颇有些不屑。

  “人鱼,在欧洲中世纪就有记载了…”老人颤颤巍巍地说,浑浊的双目无神地看向虚空,“没有错,他们是神话中的阿塔加提斯,用歌声诱惑水手的塞壬…而双尾,双尾人鱼…”

  威灵顿公爵的目光缓缓地移到克里斯身上。

  “双尾人鱼,他们是水和泥土的象征,代表身体和灵魂的二重性…这就意味着…他们有着剥离灵魂与身体的能力。”

  “你说剥离灵魂与身体,”克里斯冷冷地说,“那不就是代表死亡吗?人鱼确实会带来杀戮,这个你没有弄错。”

  老人摇了摇头。

  “不,孩子,你错了…他们拥有的是分割的能力。”

  克里斯一愣。

  “对,对…所谓的扭转时空,只是把另外一个时空里你的灵魂给割裂再连接起来,改变的可以是过去,也可以是将来…”

  “我的另外一个灵魂?”克里斯打断了他,“怎么可能。”

  “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吗?”老人咳嗽了几声,掏出手帕来,“就好像是一棵树上的叶子,没有一片是相同的,但它们都叫做‘树叶’不是吗?你的所谓灵魂,也都是一样的…它们可能有无穷多个,但它们都是你,都是‘克里斯多夫·卡特’…”

  “等等…”克里斯说,“这不可能。如果我的过去被改变了,那我现在为什么存在?至于我的未来,那是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完全取决于我现在的动作,怎么可能改变?”

  威灵顿公爵笑了笑,看向他的神情倒颇像是看一个不开窍的学生:“你钻到死胡同里去了,我的孩子…”

  “抛开那些囚禁我们的枷锁…跳出来,看的远一点,更远一点…”

  “上帝创造世界,是因为他先有了创造世界的念头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的时间是一条直线,一个因接着一个果…”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呢?”

  像一声惊雷在心中炸开,克里斯喃喃道:“你说的是…抛弃因果论?”

  没有因,也没有果;或者可以说是,因即是果,而果即是因。吞吃自己的尾巴的蛇,周而复始,互为因果,未来既是过去,而过去也是未来。

  既然没有时间线,那么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是可以改变的。

  “就是这样。”

  老人说,若有所思地把手帕放了回去。

  “这是可能的,完全有可能的…”

  “就拿你来说吧,克里斯。你有忘记过什么事吗?有没有过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也许你的过去正在被改变…也说不定。”

  “或者说,”威灵顿公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被改变的过去,被拼接起来的灵魂…才是你真正的过去。”